从医院出来驱车到达商务内环的丹尼SI六天地商超时，已经将近晚上七点。风很大，成片成片的落叶哗啦啦像大雪片一样，在空中盘旋飞舞，到达地面时做一个短暂停留后又快速地滚动到更远的地方。
人一下车就觉得风又大又冷，像是忽然间就入了冬，让人在路上不愿做任何停留，匆忙间跑向超市里面。
过了门口的走道和帘子，拿出手机扫码时我才缓过劲来，有段时间没有来这里购物了，上一次来商超大约是......两年前？或者更久一点。总之这几年似乎真的来这里比较少。
进门口拉了购物车走向负一层，看到步梯两边的广告都换了，跟前几年确实不一样了。来到超市里人也不太多，可能是太气不太好，或者因为疫情的影响，这个点大家都窝在家里不出来了吧。
夫人在前面推着购物车，我在后面慢慢地跟着，不是不积极努力，实在是刚从医院出来，腰还难受得很。超市里面的布局好像倒没有什么变化。
她一进来就朝着她原本没有计划的方向走去，我知道这个本打算给孩子买几个奶黄包的计划大概率要调整为装满整个购物车。
女人逛街总是没有目的性，或者说，目的性太广泛，每次走进超市都像是第一次来，每次离开的时候都像是白捡的一样，车子都装不下。你如果问她原本的计划，她会说这些都是必要的东西，早晚都要买，看到了顺手买了。
趁她跟店员聊着的时候，我也四处走了走，到了水果区发现自己也有了冲动，好像每个水果都想买一点带回去。
这是一个很微妙的变化。只有我自己可以体会到。
我想到了刚结婚那几年。那几年来丹尼SI购物，主要是给女儿买奶粉，其次是买一些日用品。多数都是我来买。不是因为我更熟悉，也不是因为夫人带孩子不方便。是因为没钱。
刚有女儿那几年我的收入很低，家里人也没有人帮衬，单位每个月发的那一点购物卡，我们都是算计着花。
比如，奶粉都是女儿喝得剩下还有两顿的量了，我拿着购物卡来这里再买一桶新的。当然，肯定买整箱更划算，有优惠，但我们从来没有买过整箱。
比如，能我一个人来尽量都是我一个人。我买东西是直奔目的地，瞅准了拿着就走了。夫人来了就会一路走一路选个不停，到最后发现额度可能不够了或者超出预算太多，犹犹豫豫，再把一部分放回去。
现在想想那些日子已经过去了，今天我过来居然主动去逛水果区，自己还想着买些带回去，我觉得自己心里还是有了变化。我走回到夫人身边，看着她，忽然间觉得，这些年她跟着我，真不容易。
夫人是一个把全身心都投放到家庭的人，她一定在心里埋怨过我很多次，过这种精打细算的日子，只是我前几年太关注于工作，忽略了她的感受。
现在想想，那些算来算去的日子里，我每天心里盘算着这个月怎么过，下个月用钱的地方在哪里，夫人听在心里，也很焦急吧。
如今出去购物已经不用担心额度超了，也不再过问具体都买了什么，每个月还信用卡时也不再过问明细。这样下来，可能人也不容易再焦急吧。
回来的路上夫人说起，很多小情侣开着车出去压马路，我们两个人单独出来逛个街都是在这种情况下。我说是啊，咱们两个好像一直都没有自己的时间，咱们当年直接要了孩子，没有充分规划，导致后面这些年都过得比较狼狈。
夫人说咱们都是活得比较随意的人吧，至少在当年没想过一定要怎么怎么着，所以有了孩子说要也就要了。现在想来，算来算去的，还不是把所有的算计，都给了两个孩子。
夫人忽然又说，人总有一天会死，可活着的时候有好些事，还是会计较，会争取。我知道这是因为这几天的遭遇吧，她不是一个悲观的人。小姨去世了，挺了很多年，还是走了。昨天送她走的时候，就觉得忽然间少了一个人，前几天我们还去医院看她，这就没了。
我们的话题有点难过，我左手控着方向盘，右手拉住了副驾驶的她，心里觉得挺愧疚。这份持续多年的愧疚，曾久久地徘徊在我的心头，让我一直觉得，她跟着我，可真不容易。
我们回到家时，女儿把儿子看护得很好，不哭不闹，两个人玩的很开心。从五点钟离开家去医院，到超市采购完回来，三个半小时，我们的二人世界就这样结束。
其实这周生病在医院治疗，早上送完两个孩子上学，也都是夫人陪着我一起在医院里。我曾跟她开玩笑说，我发现我生病了也有一个好处。她觉得很奇怪，问我生病怎么会有什么好处？
我说，病了可以有二人世界。夫人听了笑了。我看她笑了，我心里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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