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猪

2016-11-17 不存在主义

昨天，一位彝族朋友家杀猪过年。包括他亲戚家的在内，一共杀了四头猪。

每一头猪，先是在猪圈里用绳索套住脖子拉出来，三四个强壮的人一面制伏它不让动弹，一面勒紧绳子。猪被勒得差不多窒息的时候，一人从脖颈处刺入一刀放血。确认死亡后，拉到一口大锅旁，锅里是已经烧开的水，于是用开水烫毛，刮净。刮完毛的猪白白嫩嫩的，没了生气，再被抬到一张竹席上，用清水洗净，洗净后再抬到干净的塑料布上。剖猪的换了一个人来，先把四肢从关节处卸下，然后从两个嘴角向下划开，一直到喉咙。这才开始剖猪。

从肚子正中剖开，首先取出的是长条的胰脏，扔在准备好的大盆里。然后他两手向内，把胃、小肠、大肠连着脾脏、胆囊、膀胱、肾脏等一起取出放在盆子里。肝脏有四叶，也取出来。把内脏与身体肌肉之间的油脂、隔膜等掏干净。再扯下横膈膜，掏出肺和心脏。这样猪内脏就都取完了。

换一把斧子，从胸骨的两边把连接的肋骨斩断，把胸骨与之前的舌头、下嘴唇、喉咙一起取出。接着从脊柱中间小心地劈，从头一直到屁股，劈成两半。剩下的就简单了，按照部位把猪肉分成一块一块的，肋骨那里就顺着骨头成一长条。

猪肉用盐腌制之后，就悬挂在厨房，烧火的时候正好烟熏。这样才算大功告成，在以前贫穷的时候，一头猪是一年的肉类来源。

他们家的厨房那间屋地上有个坑，坑里烧上火，上面架上铁架，就可以烤肉了。大家围坐在篝火旁，喝酒吃肉聊天，过年就这么过了。

血腥的一天。连我的衣服上都溅上了血迹。几条狗舔食了地上的鲜血，摇头晃脑来亲热我的时候，踩在血泊里的脚又给我身上印了几个血印子。

我想起杀猪和剖猪的过程，却也没什么悲哀。我想我不是那么脆弱无知幼稚的人吧。吃和被吃，是生存使然，是自然之道。可是当猪肚被打开，被一件一件往外取出内脏的时候，我突然觉得生命好脆弱。柔弱的脾脏、柔弱的肺、扭曲的肠子、被包裹的心，如果不是有厚厚的粘膜和脂肪，如果不是有外面的皮肉，是多么不堪一击啊。一头猪比人还大，如果躺在这里的是人呢？基本结构都是差不多的，心脏也就一个拳头大。

刚打开猪圈的时候，一头猪还正在睡觉，听见动静起来，还以为要喂食了，可是转眼就已是一堆骨肉。从被拖出圈开始挣扎和哀嚎，也不过几分钟。

人和猪都一样无法料知死亡。当我们感到死亡逼近，到死亡那一刻之间，我们会想些什么呢？是恐惧、害怕、拒绝，还是释然、平静？

我一直在旁边看着解剖猪的过程。一头又一头的生命终止了，只看得见脏器和骨肉留在那里。我也知道，如果有所谓灵魂，那也是看不见的。但是不管是猪还是人，只是凭这血肉之躯，是不足以生活下去的。但愿每一个人，都能用身躯，守护好自己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