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上一次穿越回来,跟朋友信誓旦旦地说,下次再也不自虐了。
很快打脸得是,国庆又突发奇想要去登山。四姑娘三峰,虽然只是技术型雪山的入门级,但草率决定的挑战,的确对5355米的高度不够尊重。
从3500到4300的大本营,高反来得猝不及防。头晕呕吐加失温,让我在高原像一只行动迟缓的熊。从扎营处到厕所10米高差不到100米的距离,绕着营地走了一圈以减缓坡度,来回得用了二十分钟吧。看着旁边的姑娘身着短袖跟朋友笑闹。我在黄昏的云海霞光中,停下来喘气,深深觉得自己真是不年轻了呀。
更痛苦的时光,是漫长而无望的夜。7点躺进帐篷数时间,感冒鼻塞之下唯一能做的事情是,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听着自己的心跳和隔壁帐篷队友的鼾声,愈发觉得时间走太慢。
两点,起床收拾吃饭,昏沉沉出发,窄窄的山路上不断被身后的人超过,终于掉到了尾巴,可以没有负担的龟速前进。可以走两步歇一阵,无奈凌晨的高原,走太快心率飙高、走太慢又冷到发抖。在进退无望的漆黑中,唯有天上的星空干净敞亮,真是许久许久没有见过那样大、那样多、那样亮的星星了,是真好看。
前方行进的头灯,就在星星底下缓缓前行,甚至还能看到隔壁登大峰队伍的头灯。那小小的亮光,串成一串,像攀爬的星星越走越远。向导的对讲机中持续报告先行队友到达的点位,而我在路边吐干净了最后一口早饭,一遍一遍问自己为什么要来找虐。
两三点的四姑娘山,真的好冷啊,已经把所有的衣服都裹到了身上,戴上了登顶才用的厚手套,不停地灌热水,还是冷。
向导问我要不要放弃,得知自己爬了两个小时才上升了一百多米的海拔,真的有点不甘心。我问如果爬到天亮能走到垭口吗,向导回悬,因为前方全是陡坡,速度还会下降。
继续的一百米,内心一直在坚持和放弃中纠结,直到再一次呕吐已经吐不出来东西。
我说,算了。说完我就在石头上坐下,撑着登山杖看着星空,向导再旁边等我我最终确认。
真的决定不走的那一刻,还是失落的,其实还有体力,实在对久不锻炼的身体没有信心,又觉得再走两小时也没什么意义。放弃,真的是一件好容易的事情啊。
最终我的攀登高度定格在4600米,连雪线都没有到。下撤的路程脑袋才真正恢复运作,一直一直在问自己一个问题:你到底在做什么呀?
当然,没能有答案。
坐在帐篷里等天亮,喜马拉雅的音频播到六六那篇《写给岁月的感谢信》,恍惚中好听到了开头:“如果和11年前比较,我更喜欢现在的自己。”想着,真巧,我也是诶。然后,在心安理得中终于入睡。
再醒来是听到许多鹰的声音,走出去眼睛就陷入了一片云海。放眼过去,只有林立的高山、茫茫的云海,和温柔的晨光。
那些山看起来真是不近人情,连一点绿色都没有,刀削似的峰刃甚至挂不住太多雪,和棉花糖一样厚重的云刚柔相济。回想头一天下午此地的光景,深觉这云像是把我隔绝在了另一个世界。
就那时向导去找他的马了,大本营应当只我一人,坐在那里发呆,看云一点点变得轻薄,感受阳光一点点有了温度,氧气也似乎逐渐丰沛了起来。
此番,我们六人小团队有三人登顶,其中体力最好的大哥已经年届五十,当天六点就到了最后的台阶,等了半小时天一亮就登顶了。为了挑战5000米的雪山,他做了两年准备,每周都去爬山,做足了攻略。
同行的姐姐是16年一起爬牛背山熟识的,她高反还严重些,刚到大本营就下撤了。另一个没有登顶的队友也来过四姑娘山多次,登顶过二峰,对于三峰他说自己没有执念,能走多远算多远嘛。
登山,是一种回味性的运动。过程中大概是没什么精力思考的,惟有累和前行。但过后再回想,却时时都有新收获。那种心脏仿佛要跳出来、脑袋仿佛要炸掉,不断逼近身体临界点的痛感会被记忆清晰存储,用以比对当下的烦扰与难熬,可以提高你抵抗存折与平凡的耐受值。
人为什么要登山呢,不是因为山就在那里,而是因为:你,不能一直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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