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言

父亲是一个沉默寡言的人，不善于表达自己的感情，无论是对子女还是对妻子，在我有记忆的20多年里，我好似从未听到过一句“我爱你”，也没有见过父亲真正的生气过，仿佛性子是天生的温和。母亲比父亲要大一岁，73年生人，1米7的个子，做事偏急躁，一有事就是大嗓门，从来不会低下去，而且大大咧咧不拘小节。我一直很好奇，为什么相差如此大的两个人会相处到现在看来竟然有一种莫名的和谐。

如果非要给日子和记忆加一个节点，那一定是前两年的一天。在这一天之前，我一直以为父母会以我的印象继续往前走。他们总是过得无波无澜，在我一个90后的眼里，他们哪能够称得上爱情呢，没有甜甜腻腻，没有我爱你。除了日常生活里偶尔的拌嘴，日子可谓是淡而无味。可是，那一天父亲的一个举动彻底地改变了我脑海中他们爱情的形象。

那天，是母亲手术的日子，我因为放假正好在家，所以一同在医院陪同。在等待的时间里，父亲看起来和平常一样，平静没有焦急，我望着父亲，在想，父亲好像永远都不会急。很显然，我想错了。手术中间，医生从手术室出来向家属说明情况，并让家属签字，父亲快步走了过去，认真听医生讲完之后，签了字，身体在一瞬间肉眼可见地放松下来。母亲没事，手术很顺利。原来，父亲并不平静。

母亲从手术室里被推了出来，进病房，移到床上。我站在旁边，想要帮母亲整理一下，还没有伸出手，父亲把我推到了一旁，整了整母亲身上的被子，握住母亲的手，问她怎么样，语气一如既往的温和。但是我知道，在父亲推开我的那一刻，我知道，父亲也会着急。

这件事过后，我回忆起父母之前的种种，发现只是蒙了一层灰尘，轻轻一掸，原来的样子在阳光下，很清晰。有父亲在外出差，回家时带给母亲的项链；有一件从外地寄回来的大衣；还有一双漂亮的高跟鞋，父亲并不高，母亲嫌累也没有穿过，但是那双鞋很美。因为母亲比父亲大，我一直在想会不会像和小孩在谈恋爱，要处处包容，实际上是，但不是单方面的。也正由于两人的性格方面存在的巨大差异，父亲的温和与母亲的急躁中和在一起，虽然吵吵闹闹拌嘴，也只是小吵小闹。

正是父亲这些无言的举动，彻底推翻了我关于爱情的定义。不一定要轰轰烈烈，不一定要我爱你，有时候一个快步，有时候一个握手，有时候一件大衣、一双高跟鞋，那也是爱情，无言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