岸

【原创首发，文责自负】

你会一直在的对吗？

对。别怕，我会永远保护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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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队，嘉林小区有人报案，天花板渗血！”

嘉林小区。

“你好，我是周一铭，这是我的证件，你是报案人吧？怎么回事啊？”

“你好，周警官，我姓李，住楼下526，今天不上班就睡了个懒觉，中午起来发现厨房那块儿有一摊红色的水渍，我还以为是昨天夜宵不小心洒的汤汁。打扫的时候感觉有水滴在我脖子上，我摸着闻了闻，卧槽，一股血腥味，跟别的感觉不一样，我就打了物业，报了警。”

“啊对对，我跟孙医生，噢，就是这户业主打好几个电话没人接，敲门也没人应，我估摸着不会出事吧。”物业经理回答道。

“这位李先生，我能先去你家里看看那片血渍吗？”

“可以可以。”

周一铭抬头看还有滴血迹象的天花板，用手沾了些许地上的轻捻了几下，又凑近鼻间闻，眉头突然紧皱，“不好，小张，马上开门！”这味道他太熟悉了。

门刚打开，地上一片血红蒙住了所有人的眼睛，血流至他们脚下，隐隐干涸，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令人作呕。

大案呐，众人心头一沉。

“呕～周队，厨房……”这名刑警止不住呕吐。

周一铭转头一看，案板上赫然摆放着鲜血淋漓的人头、四肢、躯干，整整齐齐，眼睛流出血泪，直勾勾地看着他们。饶是周一铭这种办过无数大案的老刑警，见到这场景也不寒而栗。

勘验完现场，周一铭带上助手小刘进行走访。大家对孙照海一致好评，和善，热心，懂礼貌，谦谦高知分子。但奇怪的是，大家都叫他医生，却没有一个人知道他是什么医生，在哪家医院工作。

“小刘，去查查这个孙照海在哪家医院工作，还神神秘秘的。”周一铭有种感觉，这事，不简单。

刑警队。

“我的妈啊，这凶手是真狠啊，连我一个变态都觉得变态，别人分尸大多是为了抛尸毁证，这人还给码得整整齐齐，这什么变态心理！”

“什么心理？这凶手将尸体分而不抛，这不就是泄愤嘛，至于整齐可能强迫症啥的……”小刘等人对今天的案发现场仍然心有余悸。

“行了，小刘，让你查的事怎么样了？”周一铭打断众人，全场安静，没办法，大佬的面子多少是要给点。

“周队，我查了两天，您猜怎么着？这孙照海根本就不是什么医生，连个医学方面证件都没有，最多就是大学毕业那会儿去村镇一个孤儿院做医务志愿者，那个孤儿院是一位社会人士匿名赞助的，查不到来源。孙照海好像跟小孩儿挺有缘的，现在是一所中学的保安。

死者风评很好，没有跟人结怨，也没有经济纠纷，身边少有异性，也不像是情杀。那两天隔壁有户在装修，听到声也没人在意。”小刘一口气汇报完。

“死者家连同小区周围监控也看了，暂时没有可疑的地方，并且门口监控也显示没有其他人去过死者家，现场也无破窗破锁痕迹。”另一名刑警回答道。

谦谦医生摇身一变成中学保安？他为什么要对邻居说谎？一个医学生怎么会去当保安？什么人能跟这么一位广受好评的人结怨还分尸泄愤？

案发前没人进入过案发现场，甚至连个可疑的人都没有，难不成凶手是凭空出现？

“周队！死者电脑加密文件破解了，我传过来了！”正在众人费解时，技术科小张传来好消息。

文件夹里，都是同一个女孩儿的视频和照片，教室里的，办公室的，路边的，商场的，春夏秋冬，各种各样。

置顶的照片上有一句话，钢笔手写的：

你是我最美的蝴蝶，我凝视折翼的你，在我的海里飞跃，永永远远。

“小刘，给我查。”周一铭认为这很有可能就是关键突破口，孙照海为什么存了这个女孩儿这么多照片？他们之间又有什么关联？

小刘一拍脑门，想起了什么，打开平板，“周队，这女孩儿叫陈溪，本市育才中学的美术老师，就是孙照海上班的那所中学，之前查孙照海我简单看过一眼。”

“把她资料发我一份，小刘跟我去见见这个陈溪。”周一铭抓上外套就往外走。

育才中学。

“陈老师，今天来就是例行走访而已，别紧张。孙照海，就是你们学校门口脸上总是带着笑的保安，你认识吗？或者说，你熟悉吗？”

周一铭看着眼前文文静静，略有些许怯懦的女孩儿，一般人看她这副模样怎么也没办法怀疑到她头上。

“我……我知道，但是我跟他不熟，我其实……我其实有点怕他的，一靠近他我就心底发慌，但是我明明不认识他。”陈溪有点犹豫，因为她对其他同事也说过这个感受，但没人理解，他们觉得是陈溪太过敏感，说她矫情，太装了。

“上周六，你在哪？”周一铭毕竟是老刑警了，紧盯着陈溪的微表情，看能不能找到些蛛丝马迹。

“周六，我应该是在家里，那天头有些痛，早早就睡下了……”

“不好啦，陈老师，胡小胖他，他，他，你快来看啊。”正在陈溪回忆的时候，一个学生面色焦急，上气不接下气地打断了询问。

陈溪周一铭赶忙跑向不远处的操场。

“血……”陈溪看着满脸是血的胡小胖，竟然晕了过去。

“流沙河！让你去叫班主任你叫陈老师干啥，你又不是不知道陈老师晕血！快去叫其他老师！”大家责备起这个外号叫“流沙河”的同学。

…………..

警队。

周一铭百思不得其解，法医徐姐说了，尸体分离处，由钝器猛击过，先不说陈溪个子娇小无法杀孙照海这样身材高大，体型略壮的成年男子，还要进行分尸，光是晕血这点就不行，现场那血腥样，警队里那些不晕血的小伙子都差点受不住。

莫非凶手另有其人？

“小刘，那个陈溪你再仔细查查。小张你们继续看监控，木子跟我去案发现场，其余人再去学校周围走访下，有消息随时联系。”周一铭安排好，分工协作，各司其职。

孙照海家中。

周一铭绕着房间来来回回走好几圈了，就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老大！你晃得我头都晕了！这地方真是让人瘆得慌，你觉不觉着，这空气都有股血腥味，这么多天也该散了吧。还有，我老感觉有双眼睛盯着咱。你说这，不会有鬼吧。”那天的场景，木子历历在目，属实有点瘆人。

“闭嘴，你一个刑警还信这些！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世上没有完美的犯罪，一定有什么我们没发现的证据。还鬼，你别给我搞迷信！”

“那这凶手还能飞，能隐身，能穿墙不成？监控都显示没人进出……”

“等等！你说什么？隐身，穿墙，穿墙。”周一铭猛然抬头，有个猜想，“去找下经理，再要份楼层设计图。”

这一看，还真让周一铭看出点东西来。

三人对比图纸和房间结构，发现空间少了一部分，有块墙竟然是空心的！随即找来技术人员打开了“这扇门”，不得不说，孙照海也是个玩科技的人。

“哗——”

密室内昏暗的灯光下铺陈了许多叫不上名，各种样式的刀具，桌旁还有一只死猫，尸体已经腐烂，墙壁上挂着手绘的人体穴位图，人体结构图，甚至还有记录笔记……

“我靠！这哪是医生啊？这么多刀具，这是屠夫吧。”木子再一次震惊。

顺着密室，周一铭找到了另一个出口。

电话响起，是小刘打来的，“周队，陈溪小时候，就在孙照海做过志愿的孤儿院。”

“知道了，继续查，我发个位置，小张查查这附近监控，有没有陈溪，取证科赶紧来几个人，带上家伙什儿。”

果然，在这间密室发现了陈溪的皮屑组织还有刀具上的半枚指纹，密室出口有其踪迹。

审讯室。

“陈溪，说说吧！”周一铭双手撑桌，他真的想不到这么个柔柔弱弱的女孩儿怎么会杀人。

“说什么啊？周警官，你那天不是问过了吗？我真的跟孙照海没有任何关系，不是我杀的，我那天真的在睡觉，你相信我。”陈溪觉得自己真的很无辜，百口莫辩。

“那你手机文件里记的是什么？”小刘将手机扔在陈溪桌前。

上面的文字她清清楚楚，每个字都读过千万遍：

我叫陈溪，你呢？

我叫陈屿，是你永远的好朋友。

今天画了一幅很漂亮的画，我想送给你。对啦，有个学生我好喜欢，可是他今天哭了，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谢谢！我看到画了，你画得真好。你这么好，每个人都会很喜欢的，可能是他今天心情不好吧。

陈屿，家里有只老鼠我好害怕，你帮我赶走吧，还有，厕所的灯坏了记得帮我换一下。

好啦，它不会再出现，灯也换好了。我新买的花，你要记得帮我浇水噢。

陈屿，今天又做噩梦了，为什么我最近总是做同一个梦啊，里面有个人一直追着我！他想杀我！我逃不掉！我老感觉他像我们学校的保安，可我明明就不认识他。

别怕没事的，可能是你最近太紧张了，过段时间就会好的。

你会一直在的对吗？

对，别怕，我会永远保护你。

………..

看到手机，陈溪脸上的惊慌一闪而过，强行镇定，“这是我写的小说，不可以吗？”陈溪眼神变得坚定。

“你这丫头倒是嘴硬，你要知道我们警方没证据是不会把你请到这里来的。坦白从宽，抗拒从严，说出你的同伙，你还年轻，还可以做很多事。我最后再提醒你一次，孙照海，阳升孤儿院，密室，还要我再多说吗？”周一铭不知道都到这关头了，她还在嘴硬什么，说着又将死亡现场的照片放到陈溪面前，鲜血夺目。

“孤儿院……医生…….啊…….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啊…….”陈溪念念有词，似乎想起了什么，头痛欲裂，情绪激动，痛苦神色看得人揪心，再看到这些血腥的照片，又晕了过去。

“快叫医生！”啊？还真晕血，这也不像装的啊？可是证据确凿啊！怎么回事？

半小时后，陈溪转醒。

此时的陈溪完全像换了个人，眉间有说不出的戾气，再无半分腼腆怯懦。

“我要见周警官。”这是他的第一句话。

不一会儿，周一铭推开房门，双方就这么对视着。

“你好，我是陈屿。”

“陈屿？”

陈溪，不，陈屿面无表情，“是的，还是我来说吧。

十五年前，陈溪十岁，我一岁。我们从小就在阳升孤儿院，想不到吧，在那么个小地方竟然也会有孤儿院，可谁知道，这个孤儿院竟是孙照海那个畜生匿名建的！！

呵！这个后面再说。

一个山村民建的孤儿院，就靠着那么两三个志愿者维系。孤儿嘛，院里多的是，老师根本管不过来，大孩子就管小孩子，都是弱势群体竟也要分阶级。

人们总是喜欢在比自己更弱的人身上找优越感，权力的渴望是骨子里的。

大的打小的，强的打弱的，在那里是天经地义。志愿老师？他们根本管不过来，或者根本不知道，知道了又能怎么样呢？制止不住的。

他们把陈溪关进放有野猫，老鼠，虫子，青蛙，蚂蚱的小黑屋，可以听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声音，可以感受到虫子老鼠在身上爬，可以闻到它们常年吃腐食的臭味，可是，就是看不到，比起黑暗，未知更令人恐惧。

他们让陈溪学狗叫，当马骑，不听话就会挨打，而这一切，都是孙照海教的！陈溪才十岁啊！孙照海也是个折磨人的高手，他打在身上从来没有痕迹，却是实实在在的痛。大人只会说，孙医生这么温和怎么会打人，即便打那也是正常教育，何况身上也没伤啊。

孙照海，他把人性的恶，一个一个召唤出来，像荒草一般疯长。恶一旦拥有自由，便再也拉不住缰绳。

这时候，她创造了我，我来救她了，可是他们人太多了，我救不了她…...

他们最喜欢玩“种菜”的游戏了，就是把陈溪埋在土里，只留一个头在地面，还会除草，浇水，施肥。在我们绝望的时候，林姐姐来了，她救了我们，狠狠批评了那些人。

她把我带在身边，还教我画画，说把坏情绪画在纸上，然后撕碎，痛苦就会消失。

她跟我们说，生在沟渠，但不能长成沟渠。

她希望我能做月亮，照亮沟渠。

她就像一束光，比冬天木房里迎着冷风的炉火还要温暖。这么好的姐姐，天底下应该只有一个吧。”

陈屿陷入了一段美好的回忆，眉间的狠戾多了些许温柔。

“可是我们还是失去她了，孙照海杀的！那天林姐姐知道是他教唆大孩子欺负小孩子，就去找他理论，可是他却丧心病狂地把林姐姐绑在树干上，用他的刀在林姐姐身上左划一刀，右划一刀，直到放干了她身上所有的血，竟然就在树下挖个坑埋了了事。”陈屿脸上难掩悲痛，还有怨恨。

“所以你，不，是陈溪也是这时候患上晕血？”周一铭忍不住发问。

“是吧。”

“为什么不报警？”

“报警？说来好笑，那时没人教我们有困难找警察。而且，谁会信我啊？”陈屿惨然一笑。

“那之后呢？”

“之后我就跑了啊，我要离开那个鬼地方。”

“照你这么说，那孙照海又怎么会找到你？”

这时的陈屿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他说陈溪拥有人类最美的躯体，是他研究的最完美的艺术品。至于怎么找来的，不知道，你去地狱问他咯！”

随即转狠，“来了也好，有机会报仇了。陈溪受刺激太大，本来都忘了这段记忆，可他偏偏要出现在我们的生活里，还跟踪陈溪，让陈溪三天两头做噩梦！都是因为他！你知不知道他让陈溪精神失控，都有自残倾向了！这个畜生就该死！我就要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你先冷静！所以你是第二人格？陈溪刚才晕倒有部分原因是因为你吧？”周一铭虽心有答案，但还是想听他亲口说。

陈屿沉默了会儿，“不，我们没有主次，我是他的保护神，仅此而已。至于刚才，就是大脑的自我保护机制吧。我可以共享她的记忆，她却不能。”

“主人格还能和其他人格和平共存？你这样子完全可以替代陈溪成为主人格，为什么不呢？还有其他人格吗？”

“我说了！我是她的保护神！至于其他人格，我赶跑了。我再说一遍，杀孙照海的，是我，不是她。”

随后，陈屿交代了他杀孙照海的所有细节。他用点穴古法使孙照海全身麻痹，划开他的血管，让他看着自己的血慢慢流干，倒数自己的死亡时间，跟那位林姐姐一样。死后将其分尸，分成六块对应孙照海杀的六个人，告慰亡灵。最后沿着密室离开，这是他跟着孙照海无意中发现的。

之后，根据他的描述，警方在阳升孤儿院后山发现一具成年女尸，以及五具幼童尸体……

陈溪，也是陈屿，被送去了医院。

…………

太阳照常升起。

这一天，陈溪收到了一封信：

亲爱的陈溪，原谅我的自私，多陪了你一年，却也让你多关了一年。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可能已经不在了，但是，花你还是要记得帮我浇水噢。

以后我不能保护你了，所以你要好好保护你自己，勇敢一点。忘记过去忘记我，去享受只属于你的健康的新生活。

                                            你的岸：屿

可是陈屿，我也想保护你啊。

你是我的岸，我也会是你的岸。

这时，窗外传来一首歌：

闭上我的眼睛，感受着你丰满的双唇，

拥吻我畏惧这世界的寒冷，温暖不安跳动的心

闭上我的眼睛，感受着你炽热的体温，

抚摸我已遍体鳞伤的灵魂 oh Mary Jane，

看着你的眼睛，一时间忘记了说话，

忘记了我现在身在何处，身后红色的悬崖

每一次微笑让我体验，奋不顾身的危险，

花丛中漫步到云间，晕着飞回地平线，

趁落日余晖前的光线，捕捉你美丽的胶片，

你的容颜又出现在我脑海，慢慢漂近我的岸

只愿你不在深渊，

只怨我落在深渊，

在那黑暗之中唯有你的拯救，

重塑我全世界，

我在飞我在飞，

心甘情愿变作你的俘虏，

随同你远去航线。

听着陈屿最喜欢的歌，陈溪泪如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