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史蒂夫·乔布斯传》（之一）

沃尔特·艾萨克森，一个传记作家，刚刚出版了本杰明·富兰克林的传记，正在着手完成阿尔伯特·爱因斯坦的传记，就接到了史蒂夫·乔布斯的邀请“散步”电话——典型的乔布斯谈判方式，他的“谈判桌”通常是在路上。乔布斯想请艾萨克森为自己写一部个人传记。用作者后来在前言中的说法：“我最初的反应是，他是不是把自己看做这些伟人的继承人了。”在中文版（中信出版社2011年11月第一版）长达六百多页的结尾，作者在细数这30年间乔布斯推出的一系列产品是如何改变了一个又一个产业后，这样评价史蒂夫·乔布斯：“他很聪明吗？不，不是格外聪明。应该说，他是个天才。他的奇思妙想都是本能的、不可预见的，有时是充满魅力的。”“他的洞见会不期而至，更多地要求直觉而非大脑的处理能力。他像个探路者一样，可以吸收信息，嗅到风中的气味，对前路先知先觉。”“史蒂夫·乔布斯就这样成为我们这个时代的一位企业管理者，一个世纪以后他一定还会被人们铭记。在历史的万神殿里，他的位置就在爱迪生和福特的身旁。在他的时代，他超越众人，创造了极具创造性的产品，把诗歌和处理器的力量完美结合。他的粗暴使得跟他一起工作既让人不安又令人振奋，而他借此打造了世界上最具创造力的公司。他能够在苹果的DNA中融入设计的敏感、完美主义和想象力，使之很可能，甚至此后几十年，都是在艺术与科技的交汇处成长得最茁壮的公司。”

能把“诗歌和处理器的力量完美结合”的人，用乔布斯引用自己的偶像宝丽来创始人埃德温·兰德的话就是：一定是既擅长人文又能驾驭科学的人。“人文”是什么？通行的解释是指人类社会的各种文化现象，“人文”在中国“起决定作用的是运用恰当的语言的能力”，切斯瓦夫·米沃什在他的《米沃什词典》里进一步阐述：“所谓恰当的语言是指某某‘主义’所用的那种，而那些‘主义’则是主考官所擅长的。”“我们在写作时，肯定会顾虑到那个将阅读你作品的的人的观点，最最起码不以某种与他格格不入的东西去刺激他。机灵和顺从被认为是这种仪式的组成部分。”很多人有诸如“中国为什么出不了乔布斯”的“天问”，我想，这就是答案。“机灵和顺从”的马云、李彦宏之流太成功了，他们太擅长利用科学来驾驭人文，所以，中国的大地上到处都是“科学”的车流碾压在“人文”铺就的高速路上。

坦率说，要想写一篇读该书的感想不是件容易事。这部城砖般厚重的书读起来不难，但如果把读的过程中的感慨一一道出，恐怕也是一块板砖大小的笔记。经营书店已两个月多了，很长时间根本没有心情来写文字。每天拖着摇摇欲坠的身体回家，临睡前选择读几十页《乔布斯传》真不是在“圣经”里寻找支撑——用朋友的话，一个破书店把你折腾成一条喘着粗气舌头外搭的狗——而是把自己大脑拔出书店恼人细事末节的工具而已。乔布斯选择艾萨克森是因为他直觉到自己有资格和爱因斯坦在天堂同散步，我选择读乔布斯只是希望能从他那里得到一些肯定，事实上，我以为我得到了。

在我刚接手书店时，书店这个三百多平方的地光是卡座、动漫培训以及讲座等就占地近一半，而经济收效几乎可以忽略不计。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砍掉所有与书无关的项目，扩大书店经营面积。如果一个做书的人做不好书，其他东西做得好至少证明一点：你不是做书人！将实体书店变成一个时尚所在是市场的阴谋；用所谓的“公益活动”来提高人气吸引消费是对“公益”的亵渎。功夫在书外似乎成了当下小资书店的标配，你想买书吗？我给你最贵的咖啡；你想买书吗？我给你最有情调也是几乎不会着一字的笔记本；你想买书吗？这里有最上镜的“恶俗”环境······什么都提供，就是不提供有灵魂的书籍。说顾客永远是正确的，还不如说顾客的口袋永远是可以名正言顺可以伸进的。而我们的顾客，似乎也乐得掏40元买一杯价值4元的咖啡而舍不得买一本35元精装的卡尔维诺《为什么读经典》。在正确的地方喝一杯正确的咖啡是值得炫耀的，而在专业的书店买一本专业的书似乎成了一种愚顽，好像一堆城墙根的老雪般的不合时宜。老实说，我不想用书来做幌子来卖咖啡。如果书籍只是我书店的药引子，我觉得那是一种堕落——和京东、苏宁等网店用最经济的方式倾销低折扣书来吸引人气一样狡猾和堕落。这是对书的大不敬和亵渎，我不相信这样的经营者，我甚至蔑视他们——他们永远和“伟大”无关——尽管他们可以富可敌他国。

在近期，我几乎购进了中国最好的出版社最经典的书籍。其中类似于如何读书、怎样识别好书等我就有十几种之多。我只是希望读者能够在智者的引导下学会读书。我以前说过，我们书店和顾客的正常关系应该是平等的关系、相互提升智力的关系、三日不见如隔九秋的关系。和乔布斯的创造不同，我们无法创造书籍也没有这个能力，但我们愿意为你找到你心仪的书籍。乔布斯把制造伟大产品的激情摆在了比迎合消费者的欲望更为重要的位置上，我们只有羡慕的份。其实我们的同行“莎士比亚书店”早在近百年前就把乔布斯的激情落实在了出版当时被欧美各国列为禁书的乔伊斯巨著《尤利西斯》书上了。1941年巴黎被德军占领，因不愿把最后一本《芬尼根守灵夜》卖给德国人，且迅速转移书店，书店主人比奇被捕入狱。对这样的书店我只有脱帽敬礼的份。相比之，我们的国情是专门用来扼杀这种“激情”的；而我们的骨头则是长期缺钙缺爱的。

用最大的专注做最具专业的事。乔布斯曾说：如果创意部门有十个好点子，请排名。我只选前三，然后把它们做到极致。我未阅读《乔布斯传》之前就给书店定位：“我们只做和书有关的事：新书——提供最新的思想、最经典的读物、最伟大的灵魂；打折书——用最少的钱买最值得的书；旧书——收购和交换、收藏与交流；古籍散页手札家谱等修复——抢救文脉人脉以及时间。”

“当海盗，不要当海军。”——乔布斯的著名言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