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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的阳光还是很烈的,只要站在太阳底下超过五秒,皮肤上就会有隐隐的烧灼感。建生刚从外边进屋,就听见院子外面一片喧闹,李嫂嘶哑的咒骂声就像破音的喇叭一样嗖嗖的敲打着耳膜。他赶忙从厨房里出来,一边喊着:妈,赶紧出来劝劝。
透过院墙的围栏,就看到斜对面的老邵头也站在路边大声嚷嚷:你撒嗨,你撒嗨,都撒进去吧!这个庄就你厉害,想干啥就敢干啥!
老邵头个儿高,消瘦,佝偻着腰,头发已经全白了,稀稀疏疏地粘在黝黑黝黑的头皮上,因为年纪太大,牙都掉光了,好在镶了满口的烤瓷牙,吵起架来还算利索。
李嫂一边喊:谁让你把垃圾扔垃圾桶的?谁让你把垃圾都扔垃圾桶的?
一边,抱着从垃圾桶弄出来的碎秸秆往老邵头家院子走,那势头,威武雄壮,铿锵有力。再加上一百五十多斤,圆鼓鼓的体魄,你都能看到地上被镇起来的飞尘。
建生走到老邵头身边,抓着他胳膊,小声说,算了,算了。她就这脾气,你又吵不过。
建生妈也从院子里走出来,赶紧跑到李嫂身边,劝她:”算了算了,他不是不懂嘛,都正大年纪了,分辨不出好歹,别跟他置气了。“拉着就往村口走,想着把她拉开。
老邵头脾气也倔,愣是不饶人。老邵头媳妇,腰佝偻的更厉害,花白的头发,浑身颤抖着慢吞吞往前走,想抓住老邵头往回拉,无奈没有力气,只能嘟囔着:赶快回家,别吵了。
一面跟李嫂和周围的人解释:这老头精神有问题,别生他气。只是,这声音与她体力一样,细若游丝,不知道有没有人听得到。
老邵头虽然八十多岁了,可精神还不错,体力也好,农闲的时候还跟着村里的建筑队打打下手,能赚不少零花钱,自己呢,还种着几亩地。这不秋收刚结束,新粮收仓,新的豆秆撮弄回家,发霉的、时间长的秸秆就要清理出去。他把潮湿的麦秸,一半扔进了路边的垃圾桶,一半堆放在垃圾桶旁。今儿天好,想趁着毒太阳晒一下,当引火。
这下,李嫂可不愿意了,她丈夫可是村里的保洁员,村里的垃圾都由他们拾掇,有事没事骑着环卫电动车,东奔西串,还算勤勤恳恳,任劳任怨。
之前就跟老邵头打过招呼,告诉他不要把地里的秸秆垃圾扔进垃圾桶,垃圾车是不装这些垃圾的,怎奈老邵头就是不听。
老邵头觉得委屈,一是秸秆垃圾很少,他没有扔多少,二是,就是扔了又怎么样,反正是垃圾,往哪仍不一样?
事情的起因就是这样,农村里,能激起争吵的都不是大事,有时候你根本都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就惹了左邻或者右舍,生了一顿闷气。直到你觉得对方脸色难看,说话没有好气,你才开始暗自思索,到底是自己做错了或说错了什么。
说实话,我喜欢这样的争吵,已经好久没听到大声漫骂和激烈的争吵了,我听到过最形象的侮辱字眼,最离奇的咒骂比喻,时间跨度最长的性用语,还有就是最高吭的声调,最勇猛的表情和最凶狠的动作。淳朴和憨厚的农村人,也有爆发性的,英雄时刻。
上一次差不多是六个月前了。现在是十月份,过年的时候这种事最常发生,人比较闲,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喝个小酒,是非就多。只要从屋里走出来,就能看到路上摇摇晃晃,醉醺醺的行人,蹒跚行走。说实在的,过好年的不多,家里十分有钱的也不多,大部分都是略有盈余,或者没挣到什么钱的,借酒消愁,发发牢骚。
每一次争吵过后,即便有宿怨,也不会太久,毕竟低头不见抬头见,谁也不会结一辈子仇。要么亲连亲,要么地接地,总有搭上话茬的时候。
这一次,李嫂和老邵头可没喝什么酒,要说清醒,可能都是,也可能都不是。建生妈拍着胸脯向李嫂许诺:别吵了,他脑袋不清醒,垃圾的事包在我身上,今天晚上我抽空也要把这些垃圾清理掉。你赶紧回家吧。
建生妈是说话算数的,虽然当天晚上事多,把这事忘了,可第二天还是起了个大早。她说,答应人家的事一定要办到,不能让人抓你言而无信的把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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