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声

作者: 辰溪行者 | 来源:发表于2023-07-21 20:46 被阅读0次

    中午的时候,璐璐安排我到一个单独的会议室休息。这个会议大概有10几个位置,但是没有其他的脚凳,休息起来并不是特别的舒服。于是,我就侧卧在凳子上,闭上眼睛,听着窗外豆大的雨点拍打在窗户玻璃上,然后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北方的雨总归跟南方不太一样,雨点打在窗户玻璃上,都有一种气吞山河的气势,哗哗哗的声音竟然像是从屋顶上垂下一条瀑布。那种雨声是我熟悉的小时候的雨声,北方的雨总是带着一种哀怨的感觉,象是宣告者秋天的到来,像是在做一种挽留什么的挣扎。

    这些天,天南地北都是瓢泼大雨,江浙一带一到下雨就是电闪雷鸣,昨天有消息说无锡的大雨竟然把很多私家车给淹没了,雨势之大着实让人心慌。

    雨越下越多,越下越大,就勾起了诸多的思乡之情。每个夏天的雨都是急促而狂妄的,一场大雨来临的时候,豆大的雨点砸在干涸的土地和尘土上面,然后地面马上就会出现一个个硬币大小的土漩涡,还没等你来得及眨眼睛,土漩涡就连成了一片,地面就开始浑水横流起来。水往低处流,乡下的土地都是自然的高低起伏,因此,这里切割出了一条水沟那里多了一条河道,并没有遵守着水往东方流的法则,反正哪里地势低就往哪里流,有时候两条细长的水沟交织在了一起,就像车流堵在了十字路口,然后两股力量开始争吵,争夺,最终汇成了一股力量往前方奔去。任何一条临时汇聚的水沟都不知道前方到底在哪里,前方怎么样,它们借着地势,一路欢唱着往地势低的地方流去,它们没有计划也没有忧伤,它们知道它们在磅礴大雨的助力下,它们最终将被送往大海或者更远的远方。它们是骄傲而任性的,它们在呐喊: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暴风雨真的来得更猛烈了一些,远方一道闪电划破了灰暗而低沉的天空,耀眼的闪电像一个幽灵,你还没来得及想明白怎么回事儿,闪电已经消失了,你甚至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产生了幻觉。时间突然间被定格了,你的脑袋里空空的,既有一份失落更有一份期待,你期待着下一道闪电的来临,但是你又担心着下一道闪电的来临,不要来得太突然怪吓人的,不要走得太突然怪可惜的。还没来得及想清楚的时候,远方突然滚来了一声闷雷,空地一声,象有人在地上扔下了一个铁桶,象一个二踢脚只响了沉闷的一声。咔地一声,这是一个炸雷,象一枚炸弹突然炸裂,象一不留神跌了一个跟头一样惊魂不定,这个时候,正在马棚里吃草的马一个激灵蹽了个蹶子,嘶鸣了几声。此刻,鸡鸭和猫狗们都选择了沉默,雨水已经从鸡窝或者狗窝的顶上漏了下来,窝前面的挡水坝实在太低矮了一些,一些浑水开始倒灌进了这些动物们的窝里。此刻,大地是沉默的,这种瓢泼大雨并没有办法给土地带来多少的滋养,大部分的水都只是在地面上肆意横流。此刻,人们是沉默的,孩子们趴在窗台上,目不转睛地盯着窗外的大雨,他们一会尖叫一声,看,黄瓜架被大雨打的趴了架,鸡窝也堆了,一只公鸡真的成了落汤鸡正在大雨中奔跑,四处寻找着可以栖身之地,大人们比孩子们还要沉默,父亲正闷闷地抽着香烟,说,看来河套的水田又得被水淹了,等下完了雨还得去清田里的淤泥。母亲则四处去找接水盘,一会说西屋又漏水了,一会说被垛那面墙也开始渗水了,孩子们赶紧地,把被子抱到坑头去。

    现在想来,小的时候,还是艳阳高照的好日子多,暴雨倾盆的日子少。或许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对于艳阳高照的日子记忆不深,反倒是暴雨倾盆的日子占据了记忆中的大部分时间。我们的记忆真是不怎么靠谱,就像我写这篇文章的时候,不管有多么努力多么客观,还是没办法做到足够的客观,儿时的诸多细节都被遗忘了,那些大雨带来的伤害大都没有留下什么痕迹,反而对于大雨带来的欢乐,历历在目,犹在昨日。

    大雨中的欢乐,就是趴在窗台上看大雨颠覆了一个世界,又创造了一个世界,尽管这个世界是一个毁灭的世界,是一个仓皇的世界。雨点敲打玻璃的声音,雨点敲打铁器的声音,雨点敲打雨点的声音,原来世界上可以有这么多好听的声音,那个时候的我们并不知道吉他、架子鼓是什么声音,但是这种雨声,大自然的鼓点更让孩子们兴奋。

    雨落到地面之后,化作无数条小水沟,任性的小水沟终于流向了一个干涸了很久的峡谷。峡谷这个词用的并不是很贴切,就是一个四五米高十来米宽的干涸的旱沟,干涸了一个春天又一个夏天的旱沟,终于发起威来,一股洪水如脱缰野马往村西的大河套奔去,憋着一股劲的洪水像发了疯一般,怒吼着奔跑着狂妄着,那一刻它感觉自己就是全世界的主宰,没有谁可以阻止它,顺我者不昌逆我者必亡,它带走了河道两边的干草,带走了谁家扔在河边的一只旧皮鞋,带走了谁家的窗框和门框。站在下游河岸上的孩子们,眼睛紧紧地盯着上游飘下来的物件,一会一声尖叫,看,是一个脸盆,看,是一捆秸秆,看,是一个书包,他们尖叫着,试图想要拿一个长棍去够洪水中的物件,结果被大人们给拦住了。洪水的威力,大人们是见识过的,有一年,放羊的羊倌赶着羊回村里的时候,正赶在干河套中间,忽然地动山摇的声响传来,羊倌知道发洪水了,虽然此刻我们村上还是晴空万里,但是你不能不让河沟上游的上游遥远的远方下雨发洪水,羊倌皮鞭抽得山响,大喊着“快,快,快”,此刻的声音是虚弱无力的,声音的速度竟然跑不过洪水的速度,于是有一些羊就被洪水给冲走了,小羊们咩咩咩地叫了几声就不见了踪影。大人们还说,有个放学的孩子不听话走到河沟中间被冲走了,虽然我从小到大并没有见过或者听说过一个孩子被洪水冲走,不过大人们说的有鼻子有眼,我也就信以为真了。看,水面上又飘来一根很粗的树根,这么重的树根竟然没有沉到水底,而是被冲到了孩子们的面前……难怪现在的孩子们都喜欢买盲盒,35年前,站在一个小村庄的河沟边,眼看着一个个的盲盒在我们的面前打开,那是怎样的一种欢喜!

    欢喜是雨后的清风,欢喜是热后的清凉。大雨之后,温度降到了十几度,穿着短袖竟然有了一丝的凉意,闷热被一扫而光,那时候就觉得整个世界是如此之美好,原来最大的幸福不是你能拥有多少,而是大自然给了你多少。孩子们废了一双鞋,废了一条短裤,他们蹦蹦跳跳地像只青蛙一样去踩水去踩坑,这是老天送给他们的礼物,一个夏天难得的一份礼物,不打开包装岂不是辜负了老天的美意。

    一个甜美的梦!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雨声依然很大,我看了一下时间,中午小憩了30分钟左右,对我来说已经是一次比较长时间的午睡了。雨声就像鼓点,象脚步声,带我走回三十几年前的村庄,似水流年,留不住的时光至少可以在我们的心里一直留一个地方,至少可以用文字记录下此刻的甜美和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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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治江于2023年7月22日完成于沈阳机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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