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写给世人的,未及我心中半点苦楚。
但我仍希望你们都是可以等待天使的。
少女的心事,像凝结在墙角青苔上的蜘蛛网,扎根阴暗的角落见不得光。
十四岁以前,她自负,清高,安静端正,是成绩优异的好学生。
十四岁以后,她获得了人生中最光鲜的注视。
她的裸照像爆炸一样传遍整个校园。
少女衣服里包裹的青涩果实,小心翼翼守护的矜持与冷凝一瞬之间被碾碎,在一个不该的年纪里,染上情色,沦为劣枣。
她的身体仿佛成为了一个供人指点纠正的艺术品,人们肆意地占有她懵懂又甜美的隐秘。
作为孩子,他们无法像大人一样穿梭灯红酒绿,而少女暴露在大众视野下的身体,就是他们猎艳的绝佳根据地。
大家都太期待看到一个傲慢的孩子堕落了。
就像为一张白纸作画一样,填得越满,越叫人觉着这是一幅毕加索画作。
你不能剥夺一群孩子在青春期对肉体欲望产生邪恶遐想的念头,在当今时代有无数理由为他们辩护,教育界都称之为青春期的性启蒙。
少女很荣幸的成为他们的启蒙老师。
尽管她内心对此是无比恐惧的。
可是少女的身体甚至不是丰饶的,它没有细润如脂,而是干瘪黝黑。
她连在侵犯中获得一份美的称号都不配。
周围的人没有一个意识到自己在做一件多么毁灭的事情。那些沸沸扬扬的流言就像沉默的旋螺,一点一点向外蔓延。
少女给人的禁忌感太过厚重,人人都想亲自毁灭她。
他们都说她是一个锥子,要刺人的。
可他们把她锤炼成听话的狗,驯服了一个傲慢的锤子,叫人精神上多么痛快啊。
这难道不是一种致命的快感吗?
于是,在沸沸扬扬的笑骂声中,艺术降为唾弃品。
少女甚至开始不认识自己。
锁骨,乳头,脊背,腰腹,一点一点往下被割离。她觉得自己破碎了。
少女的果实被碾碎的不仅仅是触手可及的肉体,更是被压制的细碎的自尊。
太痛苦了。少女如是想。
那些年幼无知的犯人,她甚至不知该如何去为他们定罪。
后来她几乎被人性的至恶所折服。
少女开始幻想这一切都是好的。犯人是年幼无知的,而她是温柔的,宽量的。
她也必然是温柔大度的。
因为她不能告诉任何其他人。
她不能把罪恶分摊给大人们观赏。这些大人包括所谓的家人和老师。
毕竟你无法要求一群已经被人世至恶侵袭得遍体鳞伤,又拼命与至恶达到和解的大人们,去透析、理解一个孩子受到的小伤害。
那些大人们从不会管她受到什么待遇,只会叫她和同学和平相处。
少女只知道,“和平相处”是与灾难臣服的悲剧,而大人们会叫她臣服。
一个女孩在受到伤害后沦为悲剧是必然的。
于是沉默成为了她与灾难和平相处的唯一方式。
少女开始在沉默中将自己分裂开来,她说服自己是施害者。她对伤害做出美的构造,凭空重建一个真理的世界—是她引诱了他们,她罪该万死。
少女坚信自己是放荡的,眼神是勾引的。
虽然她的乳房干瘪不堪,却也能是两颗藏在海底深处,华贵闪亮的贝壳里的黑珍珠,足够引诱无数人采撷的宝物。
她微笑地对施暴者请求谅解,为他们寻找理由,以此来原谅自己的错误,祈求得到他们的宽恕。
她想借此,为自己的苦难求得片刻安宁。
羔羊将皮毛都献祭出去了,还在为狼群的猎杀赎罪。
此后窗外如果下起暴雨,她就不会害怕野兽。
“那些肮脏的事,是你不能看不见的。”日日夜夜,她在梦境与现实中反复颠倒。
“我以为每个人头上都是同一片天空,直到我听说,原来这世上还有斑斓的彩虹”。来来回回,她在嫉妒与挣扎中神智涣散。
光明的出现是死亡的必然,太阳即将升出海平面,手里拿刀的人,怎么还没毁灭在阳光之下。
少女把火苗紧紧揉在怀里,她想用那一点点光捂热身体。在很多受难的缝隙里,她依靠拥抱自己,获得唏嘘安慰。
但最后落得满身灰烬。
少女的果实几年之后的她身上仍然装满了那些人的痕迹,她现在的每一份特质,都带有他们的影子,由无数个他们糅合而成。
那杯精神春药几年仍药效奇佳,这辈子都赖不掉。
她尽力依靠文字,为侵犯刻画了许多美好的词,同时对侵犯有情。
她嫉妒人们对美好太过于轻视了,同时也憎恶他们喜爱伤害、摧毁的文学。
人们在悲剧里获得文学的洗礼,而她用血肉为他们筑造艺术的永恒。
没有人在意她仍然喜爱着纯白的清濯,只知道她是被腐蚀的青石板,长满青苔,任人践踏。
未曾尝过情爱的滋味,已经对肉体失望透顶。
最后她将自己交付给文字。
她身上没有什么是值得骄傲的,但文字使她傲慢。
文字使她被推敲。
那个拉过她一把的人说,“这个世界腐败,疯狂,没人性,你却清醒,温柔,一尘不染。”
人人都责怪她生性敏感,并要求她坚强,她却只愿意为了这个好好活下去的约定。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