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上帝,即便我困在坚果壳里,我仍以为自己是无限空间的国王。——《哈姆雷特》」
我出生于一个阴暗潮湿的四叠半房间,母亲死于难产,是父亲把我一手养大。我从未见过太阳抑或月亮,我不知道夏季黄昏的颜色,我不曾听过夜莺也不曾触碰过玫瑰。我少年时代唯一的伙伴就是一把刀背上刻着我名字的匕首,在我十八岁以前我从未离开过这个四叠半房间(那时我以为这就是整个世界),而十八年来我除了吃饭睡觉以外所做的唯一的一件事情就是学会如何熟练使用那把匕首。父亲偶尔会带来水和食物,但每次我们对话不会超过三分钟。并且在这三分钟里面,我们谈论的全都是他的另一个名叫阿莱夫的朋友,他好像非常喜欢这个朋友,他总是乐此不疲地同我讲述这个阿莱夫的外貌、性格以及发生在他身上的那些奇怪或者说具有传奇色彩的故事。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我十八岁生日的那一天。那天傍晚时候,我的父亲又一次来到这个四叠半房间。他手里拿着一个用粉红色彩带包装过的礼盒——在我的记忆中这是从未有过的事。他耐心地拆开礼盒,缓缓地在蛋糕插上五根细而长的蜡烛,然后一根一根地点亮。他叫我许一个愿望,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一个玩笑,但我还是不得不承认在那一刻,我感受到了一种自我出生以来就从未有过的温暖。
我吹灭了蜡烛,父亲紧接着点了一支烟。他静静地看着我,仿佛他已经望穿了我的灵魂。他的声音就像那烟圈一样地从他的嘴里一口口地吐出来,飘进我的耳畔。 他告诉我他这么多年来养我的唯一目的就是让我去帮他杀死一个人,他念出了那个名字,我知道不可能还有别人。
于是我人生中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离开了那个四叠半房间,我感到万分悔恨和无限悲哀。我想要逃跑,逃到世界的尽头。但当我看到七点一刻的落日和残云交相辉映,川流不息的人群和车水马龙的车辆像一道道流星从我身旁划过;当我看到灯火阑珊处的男女挥手告别,流浪街头的吉他手低吟浅唱,花白卷发的老妇人牵着狗在交叉小径的花园散步;当我看到泪水模糊了的猎户星座以南方向的无脚鸟挣扎在天空与大地的交界……我终于选择接受我的宿命。
我朝着那幢已经在脑海中模拟构建了无数次的房子径直走去,熟稔的抽出那把被打磨得银光闪闪的匕首,缓慢地推开半掩着的大门。在我看到阿莱夫以后的0.01分钟以内,我用那把陪我经历了十八个春秋的利刃捅破了他的喉咙,我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悲伤或者遗憾,我甚至没有意识到我无限维度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就已经被宣告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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