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我听见了草木燃烧的声音

行走在深秋，我仿佛听见了草木燃烧的声音，在耳畔噼啪作响……

——题记

        此刻，人间草木正在被深秋引燃，开始是地上的草，然后是树上的叶……

        我看见草地上慢慢升起棕黄色的烟，正在一点一点燎原，从我的脚下，向着北方，翻过内蒙古的大草原，穿过西北的戈壁滩，又转向东北的黑土地。

        我看见树上的叶子慢慢被升起的烟熏得红黄，先是银杏，槐树，栾树，后来是黄栌，枫树，梧桐，它们举着各种颜色的火苗，像一场集体的秋祭。

        我站在深秋的原野上，耳朵里塞满了噼噼啪啪的脆响，眼睛里映射着长长短短的火苗，周身围绕着被烘热的空气，像穿上了一层阳光。我感觉，我也是它们中的一个，正在由外而内的燃烧……

        我听见草木一边引燃，一边回忆着从前。像坐在故乡门口的那个老爷爷，从来不问距离死亡有多远，仿佛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我听见它说着一百万年前，它被放到一只架起的野猪下面，借着冲天的火光，一群原始的野人围着它跳舞，唱着歌，却译不出歌词。

        我听见它说几千年前，它被塞进一个烧制陶器的窑口，日夜不停地燃烧，终于烧成了一批形状并不太规整的罐，鼎，盘，盆，它们代替树叶盛水，代替石器煮粥。

        我听见它说起我的小时候，说我曾经偷偷用它埋起玉米和红薯，过上一会儿，几个小伙伴争着抢着从灰烬中扒出黑黑的东西，开心地塞进嘴里，那香，像是吃到了原始人的烤肉。

        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假装烟熏了眼睛，我使劲擦了擦，怕断了已经引燃的烟火。

        我看见树叶已经急不可耐，开始只是一片一片，后来是一树一树。先是走在路边，然后爬上山坡。那热烈像是初恋的心，怎么盖也盖不住。

        我看见那片先燃烧起来的叶子，或黄着脸，或红着眼，或许刚刚跟那片相恋三个季节的绿叶分了手，那么痛，却又那么清醒地领悟，它说，总有一个人要先走。

        我看见那棵正在燃烧的黄栌，有的还绿，有的青红，有的全红，像是送给初恋的礼物，总怕不够，总要买很多很多种，才能够表达心意。只要你说喜欢，什么都愿意给。

        我看见银杏树上那一对一对的金黄，正在火焰中一起化蝶，它们唱着《死了都要爱》

死了都要爱

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感情多深只有这样才足够表白

死了都要爱

不哭到微笑不痛快

宇宙毁灭心还在

爱到沸腾才精彩

        我一动不动地仰着头，任眼泪顺着眼角汹涌，我多想就这样滂沱，浇灭这场燃烧……

        一阵秋风吹过，正好有两片叶子盖住了我的眼睛，隔着那清澈的纹理，我看见了正在燃烧的阳光。

        哦，原来万物都在燃烧，太阳，月亮，草木还有我。生命没有永恒，都是在用燃烧换取光明。

        太阳用燃烧给予我们世间的明媚，让我们有了四季的美好，有了生命的年轮，有了白天与黑夜，有了喧哗与寂静。

        月亮用燃烧给予我们黑夜的诗意，让我们一个人的时候不孤单，两个人的时候有笑容。一杯茶倒映过往，两杯酒笑谈人生。

        草木用燃烧给予我们斑斓的秋天，让我们有了身在秋天却如沐春潮的浪漫，是铺满银杏叶的街，像出嫁那天走过的红毯。是落叶纷飞的天空，像我们一起漫步的那场大雪。

        我喜欢坐在这样的深秋，听着万物燃烧的声音，也听见自己的骨骼在岁月里发出噼噼啪啪的声响……

文字：爱吾爱

图片：爱吾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