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声一响,我和盼盼,还有黑丫,一起冲出了教室,一路甩着书包,蹦跳着兴奋,因为盼盼答应,带我俩去她家看"害羞草",这是盼盼说的,她还说"害羞草"用手一触碰,叶子就会合上,这稀奇,俺们谁也没见过!也不知盼盼说的是真是假!
我们走到盼盼家门口,正好碰上正从院里往外搬花盆的盼盼哥哥,盼盼有二个哥哥,搬花盆的这个是老大,以前,听盼盼讲过,她的两个哥哥早几年就不念书了,在家帮她娘干活,她爹也是半年前才从"外地"回来,自打盼盼开始记事,就没见过她爹,她娘一直告诉她"她爹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挣大钱去了"!
盼盼大哥从屋里端出一个小巧的花盆,放在我们面前,"看,这是害羞草!"盼盼转头给我和黑丫讲,绿绿的尖细叶片,纤细的枝蔓毛绒绒的的,"这就是害羞草"!我和黑丫蹲那两眼放光地瞅着,学着盼盼用手去触碰它,"真的合上了",太好玩了⋯"!我俩忍不住试了一遍又一遍,一开始,被触碰过的叶子一会就自己展开了,试的次数多了,整盆"害羞草"叶子都合️了,一大会也没有展开,我和黑丫有点害怕"难不成,害羞草被我们给弄死了"!趁着盼盼被她娘喊进屋帮着干活了,我和黑丫拿起书包,偷偷溜走了!
回到家,我一直在担心,担心盼盼爹会来家找我母亲,"是我和黑丫弄死了他的害羞草",盼盼她爹,我在村里见过几回,老黑着个脸,没见他笑过,喜欢低着头走路,见人也不打招呼,曾经听过父亲和村里人议论他,我感觉盼盼她爹"是个不好招惹的人",心里一直在打鼓,"害羞草肯定老贵了,我们以前听都没听说过,盼盼爹如果要求赔钱,母亲肯定会拿着擀面杖满村追着打我,想想都害怕!
盼盼她爹没来找我,第二天去学校,我故意躲避盼盼,恐怕她说这事!可盼盼还和往常一样,找我和黑丫一起做游戏!
早上去上学,又路过盼盼家门口,盼盼她爹和她大哥正往三轮车里装盆栽花,准备拉到大集上卖,一车的花,五颜六色的,花瓣上那些可爱的小水珠在闪着光,这些花我多半叫不上名字,只认得月季,村里人很少有养花的,"能种好田,就不错了,别净想那"猴食"(方言,不靠谱的)事"!自从父亲知道盼盼爹在家养花,就一直不怎样看好这事!
盼盼她爹拉去大集的那一车盆花,竟然卖去了一大半,盼盼说她爹从大集上还给她买了两个小发卡,漂亮极了,发卡上还有两个红樱桃,可把我和黑丫羡慕坏了!回家我也缠着母亲去给我买红樱桃发卡,母亲为了让我安生下来,许诺下次逄集给我买,知道她在骗我,我坐那生气,
"大林进去这些年,都以为他会死在那里,谁知人家不光活得好好的,还在里面学了这技术","想着大林刚进去那几年,盼盼娘可没少掉泪,两只眼都快哭瞎了,这几年她们娘几个能挺过来,也是不容易啊"!母亲️一边拿锥子上鞋底,一边和父亲闲聊着!
盼盼家栽种花草的那块地,和村里李光家的田挨着,李光可是村里出了名的无赖,泼皮,他光棍一个,在村里按"堆"行事,你若惹他,直接躺你家门口赖上你,不给点好处是不会起来的!他还专爱朝女人堆里挤,平时知道哪家老爷们不在家,他半夜就会去敲人家的门,虽然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但村里那几个死了男人的寡妇,着实是怕了他了,听说他也去盼盼家敲过门!
放暑假了,去找盼盼玩,盼盼她爹和李光站在门口那条大路上,正吵着架,盼盼她爹的脸比以前还要黑,"我才栽的小苗,被你这农药打的,全死光了,你就不能避开一些","风刮得,我也管不住风吧,它朝你那刮,我也没办法…","你这是不讲道理","道理,什么是道理,我今天听听你这有学问的"教书匠"来说道说道",盼盼爹听李光这样说,扭头想走,被李光一把拉住"别走,不是讲道理吗,我就想知道,当初你强x自已学生是哪门子道理"!盼盼爹脸涨得黑里发红,红里带紫!
听父亲说,盼盼她爹(大林)以前是个老师,在村里教小学,也曾在"扫盲班"代过课,前后几个村的人,没几个识字的,就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认得,上了扫盲班多少都能写几个字,认得自己的名字,我们村和附近村的,大姑娘小媳妇都过来跟盼盼爹学识字,中间休息时,盼盼爹也会带她们去田里,去真正理解这些字的意思,方便她们记忆,例如"埂"是什么,为什么是土和更组成,它们又代表什么,类似这种教学!邻村一个长相漂亮姑娘走在盼盼爹前头,刚"起"(从土里刨出)过的红薯地,大概还没来的及把土推平,一地高高低低的小坑,姑娘不小心摔倒在地里,脸朝上躺在那里,盼盼爹伸手去拉她,谁知人没拉起来,自己被绊倒,不偏不倚正好趴在姑娘身上,扫盲班里其他人围了上来,"老师强x女学生"成了事实,在我们那个小地方被传得有鼻子,有眼的,盼盼爹被公社来人带走了,一走就是八年,他走时,盼盼才一岁!村里人也曾怀疑,"大林,这些年,不见回来,大概不在人世了吧"!
盼盼她娘带着三个孩子过日子,这些年也是靠村里人救济,盼盼二个哥哥早早辍了学,她娘也是实在没法子!
村里上了岁数的老人走过来,披头盖脸把李光熊(训斥)了一通,李光这才松手,盼盼爹霜打叶子一般,低着头朝家里走出,心底的那处旧伤被人狠狠地挖了一刀,正滴着血!
盼盼爹靠养花,给盼盼大哥盖了新房子,她哥也到了说媳妇的年纪!
那天,我又路过盼盼门口,盼盼大哥从屋里跑出来,送给我一盆"害羞草",并叮嘱我,"不要不停用手去触碰她,否则她会因太"害羞"了而永远"躲"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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