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阳明全集》第七卷-----《文录四》第23篇《重修文山祠记》(戊寅)
原文:
宋丞相 文山 文公 之祠,旧在 庐陵之 富田。
今 螺luó川之 有祠,实肇zhào于 我 孝皇 之朝,
然亦 因废为新,多 缺陋 而未称。
正德戊寅,县令 邵德容 始恢其 议于 郡守 伍文定,
相与 白诸 巡抚、巡按、守巡 诸司,皆 以是为 风化之 所系也,
争 措财鸠工,图 拓而 新之。协 守令 之力,不再 逾月 而 工萃。
圮pǐ者 完,隘者 辟,遗者 举,巍wēi然 焕然,不独 庙貌之 改观,
而 吉之 人士 奔走瞻叹,翕然 益起其 忠孝之心,
则是 举之 有益于 名教也 诚大矣!
使来 请记。呜呼!公之 忠,天下 之 达忠也。
结椎zhuī异类,犹知 敬慕,而 况其 乡之 人乎!
逆旅 经行,犹存 尸祝,而 况其 乡之 士乎!
凡有 职守,皆知 尊尚,而 况其 士之 官乎!
然而 乡人之 慕之 也,三 有司 之 崇尚 之也,
文公 之没,今且 三百年 矣。
吉士之 以 气节行义,后先 炳bǐng耀yào,
谓 非闻 公之风 而兴 不可也。
然 忠义 之降,激而 为 气节;气节 之弊,流而 为 客气。
其 上焉 者,无所为 而为,固公 所谓 成仁取义者 矣。
其次 有所 为矣,然犹 其气之 近于 正者也。
迨dài其 弊也,遂有 凭其 愤戾粗鄙 之气,
以 行其 娼chāng嫉 褊biǎn骜áo 之私;
士 流于 矫拂,民 入于 健讼;人欲炽chì 而 天理灭,
而犹 自视 以为 气节。若是者 容有 之乎?
则于 公之道,非 所谓 操戈 入室者 欤?吾故 备而 论之,
以勖xù 夫 兹乡之 后进,使之 去其偏 以 归于全,
克其私 以 反于正,不愧于 公 而已矣。
今 巡抚 暨jì诸 有司之 表励 崇饰,固 将以 行其 好德 之心,
振扬 风教,《诗》所谓 “民之 秉彝,好是 懿德”者 也。
人亦 孰无 是心? 苟能 充之,公之 忠义 在我矣,而又 何羡 乎!
然而 时之 表励 崇饰,有好 其实 而 崇之者,
有 慕其名 而 崇之者,有 假其迹 而 崇之者。
忠义 有 诸己,思以 喻 诸人,
因而 表其 祠宇,树之 风声,是好 其 实 者也。
知其美 而 未能 诚 诸身,姑以 修其 祠宇,
彰其 事迹,是慕 其名 者也。
饰之 祠宇 而 坏之于 其身,矫之 文具 而 败之于 其行;
奸以 掩 其外,而 袭以 阱jǐng 其中,是 假其迹 者也。
若是者 容 有之乎?则于 公之 道,非 所谓 毁瓦画墁màn者欤?
吾故 备而 论之,以勖xù 夫 后之 官兹 土者,
使无 徒慕 其名 而 务求 其实,
毋徒 修公 之祠 而 务修 公之行,不愧于 公 而已矣。
某尝 令 兹邑,睹 公祠之 圮pǐ陋 而 未能恢,既 有愧于 诸 有司;
慨其 风声习气之 或弊,而 未能 讲去其偏,复 有愧于 诸 人士。
乐兹 举之 有成也,推其 愧心之言 而 为之记。
译文笔记
以前庐陵的富田曾建宋丞相文山文天祥的祠堂,现在螺川也建有文丞相祠堂,实际上是从孝宗皇帝(1487-1505年在位,年号弘治)那一朝开始,只因是旧祠堂翻新,有许多残破简陋不相称之处。
正德戊寅年(正德十三年,1518年),县令邵德容才开始重新向郡守伍文定提议翻新建设,先后向巡抚、巡按报告。各级官员都认为这是关系到风化的问题,争相筹款招工,力图翻新扩展。依凭各守令的合力促成,不到两个月就竣工了。
倾塌的地方重新修整,狭窄的地方得以拓宽,遗漏的地方给予补充,魏然耸立焕然一新。不仅祠堂外貌得以改观,并且当地人士奔走前来来瞻仰,都感叹不已,欣然唤起忠孝之心,这次的重新翻新文公祠堂之举,名教的效果非常显著。使者前来请求作记。
唉呀!文公的忠心,达到了天下之大忠。
异族之人,尚且知道敬慕,又何况家乡的人民呢?
旅途之中的人们,尚且祭奠,又何况他的家乡本土呢?
凡是有职有任的,都知道尊奉崇拜,又何况他家乡的官员呢?
家乡人民敬慕他,三级官员崇拜他,今虽文公已去三百年了,
吉水士人以气节行义,古今相互辉映,不能不说这是受了文公的影响。
然而忠义之下(忠义的下乘,也可以说是困而知之或困知勉行的人),激发成为气节;
气节失度就进入弊端,就转化为血性之气。
忠义的上乘是无所求却有所作为(不意必固我,顺乎其心致良知,自然而行忠义,也可以说是生而知之或生知安行之人),就是文公成仁取义的道理。
其次所追求(忠义的中乘,也可以说是学之利行或是学知利行之人),其意气还近似于正气。
到了流入弊端,就有凭着愤恨暴戾、粗俗鄙薄之气,来干嫉妒偏狭,桀骜不驯的私事了。
士人流于违背情理行血性之气之事;百姓流于喜好打官司争强争胜。
人欲越来越强烈;而天理越来越湮没,却仍然自认为是有气节。
这样的违背仁义的事情不是也存在吗?
这与文公的道行相比,不是所谓持刀入室、强悍为盗的人吗?
我因此详细谈论了忠义,用来勉励本乡后进,使他们除去偏狭而归于礼义周全,克服私心而恢复正气,无愧于文公。
今天,巡抚以及各级官员修茸祠堂,作为崇敬文公的场所,实质上是为了倡导好德之心,发扬风气教化,正像《诗经》所说的:“百姓捧着祭器,表明他们喜欢美好的德行、”,
谁没有这个心呢?如果能够人人实行,那文公的忠义之心就在我们自已的内心里了,怎么不让人羡慕?
现在修茸祠堂倡导好德之心,有追求实际来崇拜的,有慕名声来崇拜的,有假借崇拜以标榜自已的。(这是在说来瞻仰的这些士的行为心理)
忠义在自已的心里,开导人自思之,所以建祠堂来树立风范,
倡导追求忠义是求诸与已心。
知晓美德而没能在自已身上体现的,姑且以修祠堂来显示忠义事迹,
这些人是敬慕名声而来的人;
对祠堂大加修饰,而自身德性却极坏,表面装作善良而行为败坏,
施奸计掩饰面内心却充满陷阱,这些人是假借崇拜以标榜自已的人。
(这两段是在说参与翻新祠堂的官员的行为心理)
像这样的人是存在的?这对文公的道行,不是一种污浊破坏吗?
于是我因此详细谈论这些行为,来勉励后来到此地为官者,
使他们不要只敬慕名声,而要追求实际,不要光知修文公祠堂,
而要追求文公的行为,无愧于文公的才行。
我管理这个地方,眼看着文公祠堂塌漏,我却不能把他们修复,
这已经有愧于各级官府;慨叹风俗习惯流入弊端,
我却未能讲习道德,教导他们除去偏狭,又有愧于各位志士。
现在很高兴地看到修祠堂的事办成了,将自已有愧之心表达出来,
作为重修文山祠堂的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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