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齐家村回来后,夏之星如有神助般第一次找到和齐铭相处的正确方式。她放弃了背着几万块的包包,拉着齐铭逛高级商场,然后一次买几十件衣服的“炫富行为”,开始热衷于和齐铭搜罗学校商业街里30块一个的帆布包;她不在隔三差五的央求齐铭陪自己去“高档饭店搓一顿”,而是打着减肥的旗号,和齐铭一起出去学校食堂,打一份最简单的米饭套餐作为一天的午饭;她也终于在和齐铭同居的一个月后,学会了如何使用洗碗机,如何用最少的洗洁精洗干净最多的碗筷……
大四一开学,齐铭便开始四处寻找合适的实习工作,他似乎憋着一口气,急于向夏之星证明自己许给她的未来就在眼前。而夏之星看到齐铭为了省下租房的钱,只好每天都起个大早,然后坐2个小时公交车赶去市中心的公司上班后,马上就把自己在公司附近的公寓钥匙给了齐铭,并再次找了个拙劣的仿佛小孩子过家家酒般借口“这栋房子我过段时间也要去住,就委托我的齐铭先帮我收拾打扫一下,然后迎接我的到来!”于是,齐铭又一次不得不接受了夏之星的“爱”,成了市中心那栋高档公寓里的“金丝雀”
半年后,夏之星如约搬到了这里,和齐铭开启了正式的同居生活。齐铭会拉着夏之星的手一同逛超市生鲜区,然后用买回来的鲫鱼给夏之星做一碗浓白的鱼汤;他们会在周末的晚上,窝在舒服宽大的沙发里,一起看一部两人都念叨已久的经典电影;学校晚课结束后,齐铭也会带上夏之星去吃一顿美味而又热辣的烧烤小串……他们像所有普通的情侣一样,用不多的金钱营造着独属于他们的浪漫生活。3个月的时光,像一把色彩斑斓的玻璃弹珠,变革来自夏之星重回学校复习功课的第二个星期天。
那天,齐铭照例收拾好了被夏之星搞的一塌糊涂的家居卫生,正打算换鞋去超市采购一些食材时,门口传来了钥匙转动锁孔的声音。起初齐铭以为是夏之星,便低头笑着说到:“星星你是有多舍不得我?不是说这周末要复习功课准备考试,所以不回来了嘛!”然而齐铭这次意外的并未收到任何来自夏之星的撒娇和反驳,因为门外站的并不是从学校回来的夏之星,而是那传说中把夏之星当“眼珠子”、“心头肉”一样疼的爷爷--夏振昂。齐铭不用夏爷爷开口,就清楚的知道了他的来意。于是,他平淡的把夏振昂迎进客厅,等待着死神最后的审判。
很多人都知道夏之星的爷爷是一个慈祥、矍铄、年逾古稀的老人,却不知道这位看似平平无奇的老人,年轻时也是扛过钢枪,守过边疆,在川藏高原零下30度的气温里杀过敌人,背着电台穿越过满是蚂蝗和毒蛇的热带丛林的铁血战士。于是,当夏振昂坐在公寓的沙发上时,那仿佛与生俱来的杀伐决断、不怒自威,瞬间便让当时还是毛头小子的齐铭有了一丝丝不同寻常的紧张。
夏振昂坐下后的第一句话,并不是急着诘问齐铭如何拐走了自己的宝贝孙女,而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接着开口说到:“我想你应该见过我了…”齐铭听到这话一愣神,这不可能?!除了夏之星,时至今日齐铭还未见过夏家任何人。夏爷爷似乎读懂了齐铭眼中的困惑,而后才继续说到:“在电视上。”然后齐铭便凭着强大的记忆力瞬间明白了夏振昂的意思--是了,是在电视上。每年省里召开政协会议,那个坐在前排正中央的老人,就是夏振昂。
就在齐铭再次以为暴风雨就要到来时,夏振昂再次开口问了齐铭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星星搬出来和你住以后,会帮你做什么家务吗?”齐铭本打算告诉夏爷爷“有我在,星星什么家务也不用做。”不过他的本性和骄傲却不允许他撒这样的谎,于是齐铭只好说到:“也没什么需要她做的,她只是偶尔心情不错的时候帮我洗洗碗……”夏振昂在听到齐铭的这句话后,只是淡淡笑了笑,然后接着说到:“嗯,看来星星长大了。在认识你之前她别说做家务了,连家务工具怎么用都不知道……”当然,聪明如齐铭不用思考就知道,夏振昂绝不是在夸奖齐铭“御妻有方”,而是在告诉他:夏之星可不是什么能为他齐铭“洗手作羹汤”的下堂妻,她是整个夏家视若珍宝的掌上明珠。于是,夏振昂接下来的话便显得不无意外了,“可我想你应该明白以我夏家的能力,任何人娶星星回去,都不会是为了让她--洗手作羹汤……况且夏家自问虽然算不上什么百年望族,但是作为品星楼的未来继承人,我也绝不会容许星星跟一个一文不名的毛头小子结婚!”夏振昂的一番话,让齐铭觉得如坠冰窟,“他不能失去夏之星!没有了夏之星,那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就都没有了意义!”
毫无疑问,齐铭长久以来在夏之星小心翼翼的维护和刻骨铭心的爱意中,才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那一丝丝自信和一瞬间负隅顽抗的念头,此时随着夏振昂的话音落地,瞬间被碾压成了砾粉。坐在这间由自己亲手布置的,熟悉的闭着眼睛也绝不会走错地方的公寓里,齐铭头一次觉得自己如坠冰窟……良久,齐铭定了定神轻轻说道:“那么…您需要我怎么做呢?”夏振昂定定的看着齐铭,吸了口气,才缓慢而又镇定的开口,“其实,你想和星星在一起,也不是不可能,可你必须要有能和星星在一起的实力。所以,如果你不介意,我希望你辞掉现在的工作,去部队历练历练,毕竟我在那里还算有几分薄面,只要你自己愿意努力,博个不错的前程,我想还是可以的…”齐铭闻言一愣,带着疑惑的表情看着夏振昂。他本以为夏振昂会让他马上收拾东西,滚出公寓,或者像无数狗血影视剧里演的那样,撕下一张支票甩到齐铭脸上,然后...再让他收拾东西,滚出公寓。可是无论齐铭预想了多少种情况,他都没想到夏振昂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所以那一瞬间齐铭脸上的表情堪称空白,他想不通为何严厉苛刻如夏振昂为什么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而不是直接切断他和夏之星之间的一切联系。所以齐铭顿了顿才开口说道:“可是...我之前从来没想过要去...当兵啊?而且...”然后,他咽了口唾沫才又接着说:“而且当了兵不适需要长期在部队里吗?不知道星星会不会同意我这么做...”夏振昂抬眼看了看齐铭,那目光仿佛寒冰利刃一般,仿佛瞬间就看透了齐铭那点不可宣之于口的小心思,“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我也不会强迫你,不过我听说你的家乡是个贫穷破败的小渔村,想必要在那里出人头地就更不容易了吧...不过,这件事不取决去星星的态度,而取决于你的态度。简单说吧,星星不需要同意,或者更准确的说,她不需要知道你到底去了哪里,做了什么?懂吗?”直到这一刻,齐铭才算真正明白了夏振昂的意思:是的,夏之星不需要知道齐铭为何不辞而别,夏振昂要的只是要齐铭只不再在夏之星身边缠着她而已。
客厅茶几上的茶杯静静散发着热气,袅袅茶香盈了满室,空气中漂浮着阳光照射下随意翻飞的灰尘颗粒,一切看起来静谧而又美好,和齐铭此刻如坠冰窟的心思对比起来,有点戏剧性的不真实感。良久的沉默之后,齐铭紧紧的握了握一直放在身侧的双手,似乎下定了决心,开口说道:“那么,我愿意到部队去试试。”夏振昂定定的看了齐铭一会儿,站起身走向门口,“既然这样,那么趁着这个周末星星考试,你就收拾收拾离开吧,之后会有人跟你联系的。”
随着房门“砰”的一声轻响,夏振昂的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这栋小小的公寓楼里,而齐铭却并没有因为他的离开而感到一丝一毫的轻松,相反他好像被无而来的洪水瞬间淹没,一股强烈的窒息感慢慢涌上来,他的手脚感到冰冷僵硬,然而脑子却异常清醒的意识到:自己长久以来的担心,终于在这一刻化为了现实。他静静的叹了口气,带着巨大的失落,同时还有一丝不知名的庆幸。
接下来的一周,夏之星因为忙着期末考试,果然没有再回到这栋公寓里,只是会在午餐或者晚餐的空挡时间,偶尔和齐铭聊几句,内容无外乎是对齐铭的想念,又或者对功课和严厉的任课老师的抱怨,而齐铭也自然不会告诉夏之星那个周末发生的事情。这几天,齐铭开始一点点的抹去这栋小小的公寓里关于自己的痕迹,他先是把所有的衣服都打包送走,然后又收拾了卫生间里自己的洗漱用品,再接着是书房里自己隔三差五拿回来的各类书籍...最后在夏之星考完最后一门的前一天,齐铭像从前那样把公寓里里外外,上上下下打扫了一遍,点上夏之星最爱的熏香,换了还在滴着露水的鲜花,然后才将那把被自己摩挲了无数遍的,仿佛已经刻印进心底的钥匙扔进了门口的置物盘里,默默转出了这里。
于是,等到夏之星顶着强烈的思念和巨大的考试压力,终于回到了那个期待已久的“家”的时候,迎接她的并不是一如往常的饭菜香和齐铭那张早就烂熟于心的笑脸,而是黑洞洞、空荡荡的干净、整洁、冰冷如样板间一样的公寓。夏之星疯了一般找遍了整个房间,冷汗顺着额角慢慢滑落,她甚至顾不得抬手擦一下,就掏出手机打给了齐铭,听着电话里传来的“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的机械音,她的心一丝一丝的坠入了海底。接下来的一周,夏之星把所有她能想到可以联系齐铭的人都找了一遍,他的同学,学校的老师,他工作地方的老板、同事,可是得到的答案无一例外,齐铭只说自己有点事情要办,可能会耽误一段时间,但却没说自己到底要干什么、要去哪里。这天,夏之星再次一无所获的拖着疲惫的身躯回到了公寓里,看着除了桌上多出来的几只泡面碗,和地上因为早上急着出门而撞到的水杯,其他任何一处都和一周前没有任何变化的房间,夏之星终于不得不承认:原来齐铭真的不告而别了!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就在前一天晚上,还说要给她煲排骨汤庆祝的这个人,就这么消失在了自己的生活中,他曾经给自己带来了那样炙热的感情,走时却像一缕轻柔的风,干净的让夏之星简直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记忆出了问题,齐铭是不是真的曾经存在于自己的生活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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