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舟:中国90后学院派欧美音乐乐评人 专注90后音乐听众行为的研究
作为一个资深的失败型文艺青年,他虎头虎脑的首轮巡演当然必须是失败的。感冒伴随了整个旅程,中西医药片都不大见效,演完济南场就完全说不出话来了。所幸在济南有几日延留,抓了三副中药代煎好了怒喝,发了两天汗,声音又失而复得。到河南新乡仍旧支撑不住,偷懒只唱了六首歌;反反复复,等在重庆唱完最后一场,感冒倒也好得差不多了,近乡情怯的样子,发展趋势甚是奇巧。
说来也是脑子抽风,在北京场前一个星期我就在吃药治嗓子了,乐队排练也是咿咿呀呀地悠着点在唱,偏偏觉得应该健健身加速体能恢复,结果眼见着要好的嗓子又受凉转疼,真是自己要zuo天神都拉不回来。
以前就在文章里说到,还没成为职业歌手就已经一身职业病,再次应验,佛光普照。该唱的歌依然要唱,该走完的路依然要走完,承诺和使命不可辜负——我一直都是这么想的,但既然眩晕地错过了春运时节的早班火车,就只好声音嘶哑姿态稳健地取消掉了成都站的演出。
舟叔与乐队+独门自杀式唱歌法
几乎所有演出场地的大大都告诉我,我挑了一年最烂的时间段巡演。“冬日炼金术”终于还是痴人说梦,冬日没有金,只能炼自己。我的理论是,过年大家不就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吗,走的走来的来,一个非超一线的城市,未必削减了多少人流量嘛;但这个性感的理论模型跟我“健身治感冒”的模型一样,被证明有严重的安全漏洞。
当然我不火足以解释一切,但从节日人群流向的角度,我的确漠视了一个相当正常也相当悲伤的事实:年轻的朋友们对于家乡往往不来劲。这个至关重要的事实我其实早烂熟于心,如今不过是在自己身上开花结果。巡演重庆站之前,身为一个山城瓜娃子的我也从未光顾过任何一家当地Live House,亲朋酒肉硝烟弥漫的年关,谁还会有心思去那些毫无存在感的坐标战斗呢?相较而言,北京剩下的堡垒却已经不太多了。
这样的状况大约也有些普遍性,而今在外求学者众,青葱的大学时光无疑是大家三五成群与流行文化、时尚、艺术和亚文化密集接触的断面,彼时大家也才能够脱离中学以来刻板的时间机器,释放对所在城市的好奇。这其间,早已没有古代人“直把他乡认故乡”的哀愁,“他乡”反而才是成长真正发生和安身立命获得意义的时空,稍不注意就引来“最怕春节回故乡”的头大如斗。我自己尚且是如此这般一个数典忘祖、操着一口地道的重庆方言却对周边全无探求欲的混蛋,又怎么能不对在家乡“临时服役”的观众朋友不来看我演出的状况表示深切理解呢?
既然“深切理解”了,也就谈不上丧气,事实上每一站都有每一站的奇趣所在。
01
北京站的筹备是所有场次中最费心思的,把许久没有搬上舞台的乐队阵容重装上阵,《By The Sea》《Broken Heart》等好几首未曾以乐队化编制出演的歌曲都得到了接近原汁原味的表达,感冒中的声嘶力竭和依然坚挺的老年迪士科步伐带有了一种别样的悲壮意味。和小提琴手孔铭台上台下的戏精式配合、最新研发的躺式唱歌法、始料未及的衣服的褶皱(我真的熨过了!),都足以令我感到一种不堪回首、怪模怪样的骄傲。当然我也想把这些心思使到别的场次中去,不过那只能等到我发家致富被包养之后了。
“筹备”也势必要包括呼朋引伴自我宣传。做音乐的初级阶段其实跟做传销做微商没有什么太大区别,都是从亲近的人下手,伴随着各种经济行为地粘黏性地、秘密社团式的扩张:这还真是一个不甚友好的发现。
关于如何叫醒在朋友圈装死的朋友,美丽女孩橘子大公无私地传授给了我一些独门招数,深感受用。也因此,在某种程度上,观众的捧场是预设的,是提前准备好的,感动也是。但不管怎样,总会有一些不期而遇,罐装的感动也还是可以下咽。一位好友,因为我不给她免票,戏称我为“黑心音乐人”。这个称号我绝对担当得起,毕竟我还是“被设计圈通缉的骗图惯犯”。
02
从北京到天津,是很短的路程。巡演匆匆,走马观花,很难留下什么切实的激敏的城市体感。有幸的是,巡演的第二站,有天津朋友小高引路。走过的街巷,于是都变得更有故事;远方的教堂,也在他的指点下露出身影;吃了炸糕、包子,喝了小豆粥,他说天津人的早餐一周能不重样儿。
租界文化搭着传统文化,这个城市透出一种海派京派混合的精致。说起教堂,小高所在的人民公安大学也有一座。有一次他请我过去演出,说地点在“教堂”,我还以为是他们学生战士之间的暗号,指的是叫做“教堂”的某个演出空间。没想到红色基地的公安大学还真有一座教堂,围绕着教堂还有一座模拟训练用的半真半假的小城市区域,行走其间,现实和虚幻的界限摇摇欲坠。
天津13Club新址在一条洋气的酒吧街上,室内的装潢用了不少旧式收音机,叠成了某种怀旧又前卫的工业感。这是个温馨的场地,从待人接物里都能感到那种文化性的熨帖和精致。二楼的舞台和灯光效果构筑起了一个类似微缩版的马戏团或节日庆祝的空间,坐在那儿便喜气上身。
调音的一位老大哥说,演出虽小,要调出明星的感觉,职业精神可敬。老大哥也说,天津的音乐市场不景气,一定是因为年轻人少了,走到路上全是他这个年纪及以上的,老龄化不容乐观;还提到他的孩子不愿意子承父业做现场调适这一行,多有唏嘘。
我的演出倒是基本乐观,观众对《拂面》情有独钟,可能是都有一些想要让风拂过的荒唐往事吧。《拂面》这首歌,最初的框架是来自于我的另一位吉他手柯帆;从一个90年代流行歌气质的编曲变成如今的流行金属范儿,它也越过了自己的一段羞耻往事。
你问我要去向何方,我指着海河的方向
演出完,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尚未打烊的“牛巴脑”店,和吉他手小杨吃得痛快。然后我们分道扬镳,他回宾馆睡觉,我去海河边走走。
我对河流或海洋仍然残存着某种执迷,要是它在我不远处,就一定会想去旁边呆会儿。也许我印象中的河流是春夏季的通州运河的那种流淌的姿势,所以看到结冰的海河,居然有点惊奇。已经过了凌晨,河面上仍徘徊着打着电筒的大人和小孩,不知是在寻找些什么。而我寻找河流,找到的却是并非不是河流的冰块,这本身就像是一首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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