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一个我从未和人提及因为羞于提及的故事。
故事的主角是我和我一个同曾祖青梅竹马的妹妹。五年前的暑假，我十八岁，她十六岁。
“你爸妈在家吗？”故事正是始于她像往常一样联系我的这天开始。
“他们都上班去了，又要出去玩吗？这么热的天。”我问。
我和她平时就特别要好，现在想来最幸福的时刻莫过于夏天在快餐店里点上一杯冰可乐蹭一下午的空调，她靠着我和我说学校里的开心或不开心的事。
我和她走得近，所以我妈经常拿我开玩笑，说要我把她娶过来，后来变本加厉，在她面前我妈甚至会说：“你好勤快啊，嫁我家来当媳妇嘛。”
而她总是笑呵呵地答应道：“阿姨你真会说笑，我们血缘这么亲，怎么可能嘛。”
“亲上加亲岂不是更好了。”
“…”
她从来不叫我哥哥，总是叫我名字最后一个字的叠字。
“磊磊，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磊磊，国庆节你回来吗？”
…
我高中不在家乡的县城里，在市里的主城区，路途遥远，只能节假日回故乡，与她能见上一面。
每次他这样问我，我都会问：“又想我了吗？那你希不希望我回来嘛？我回来还不是天天骂你。”
我一直把她对我的依赖和想念理解成妹妹对哥哥的感情，而且我本来也是她哥哥，她之所以偶尔上街会挽着我的手臂，也只是把我当哥哥看待吧。
“你说你这人贱不贱啊？谁想你啊？说些话肉麻得跟什么样的。”她就这个性格。
“哟…到底谁贱啊？是你问我回不回来，那我只能告诉你，哥哥我不回来了。”我也总爱怼她。
“稀罕你哦。”每当她说了一些表面看起来很无情的话的时候，虽然我都能想象她的神情，但她却总喜欢小心翼翼地在后面接上一个俏皮的表情包。
“我想找你说说话，我过来找你。”
我和她家住在同一个小区，我从窗户探头出去就能看到她在楼下走过来，而她每次都会抬头看到窗口探出脑袋的我。这时我有些奇怪于她今天没有抬头看我。
开门就见她梨花带雨的样子，眼睛都哭红了。
“你怎么了？你爸妈骂你了?”
我擦了擦她脸上的泪。手正准备收回来她就猛地把我抱住，哭得更厉害了。
我左脚伸过去关上门，右手轻拍她的后背。
“行了行了，你看你这像个什么样子！”我言语故作严厉。
她果然立马收低了声音，坐了下来，不停抽嗒，脸上却还带着愤怒。
“说说吧，什么事能让你伤心成这样。”我装作漠不关心的样子，我了解她，我要是温柔地安慰她，她还会继续哭的。
“磊磊，我失恋了。”她扭头看着窗外，平静地说道。
“我还以为你爸妈骂你了呢。哦，失恋了啊，我时常教导你不要早恋，你以为你找个十九岁的，他就很成熟很负责任了?比你大就很负责任是吗？说！他怎么你了，我当哥的必要替你讨回公道。”
我知道她恋爱的事，她和她男朋友网恋，男朋友是外地的一个大一的学生，比我大一岁，他们在一起方才半年。以前只听她讲她男朋友每个月来看她一次，带她玩，有多开心之类的，我和她男朋友只在一个假期见过一次，一起吃饭的时候，我见这男生倒也是一副成熟稳重的样子，比我看起来高大，当时心里还挺欣慰。
“是我提出的分手，不怪他。”她继续平淡地说着，拿起桌上的餐巾纸擦了擦鼻涕。
“异地恋很累吧?分手了又舍不得吧?”我语气放温柔了些，抬眼望着她。
她眼里又开始泛泪花。
“不准哭！要是再掉一滴眼泪到地上我掐死你你信不信啊！”我说着就走到她面前扶住她肩膀前后晃，她被我的举止逗笑了。
“你莫不是个智障吧。”她埋怨我。
“走走，我请你喝冰可乐，鸡腿，汉堡，薯条你想吃啥?”
“上次那家不好吃，我们去体育馆那边那家吧。”
…
在快餐店里，我跟她讲了我十六岁时的一段往事。
“…我们午休不是在教室里面嘛，有一天我中午午休醒来，发现身上盖着一件校服，外面在下雨，我正好奇谁给我盖的衣服，一个男同学就笑嘻嘻朝我走过来，叫我和他出去。然后他就告诉我衣服是他们组长叫他给我盖的，说怕我着凉。他们组长就是我暗恋那个女生…后来她还录了些清唱的歌发给我，说只给我一个人听，这是我俩之间的秘密，我记得那首歌好像叫《贝多芬的悲伤》…”
“这女的有病吧，拒绝了你还这样吊着你…你是不是傻呀，难道你从来没表过态?”她听得有些义愤填膺。
“我挺喜欢她的，舍不得嘛，表了态就要做陌生人了。”我风轻云淡地说道。
…
晚上我收到她给我发的一段音频，她用吉他自弹自唱了《贝多芬的悲伤》，问我：“我是不是唱得比她好听?”
我当时想哭，我现在回想起来也想哭，并非因为想起了高一暗恋的女生。
接下来我们就在半开玩笑里越过了亲情这条线。
“法律规定的近亲是三代以内，我俩都第四代了，怕啥。肥水不流外人田。”她发过来的消息字里行间都有一种霸道的感觉。
“那俗话还说兔子不吃窝边草呢？”我这样说仅仅只是调侃，我就在前一刻爱上她了。如果不经历今天的一切，她说这些话我一定会站在道德的角度感到羞耻，并且责骂她的。
“兔子不吃窝边草是因为吃了窝边草兔子洞就暴露了，你吃了我，你又不会有危险。”她调皮地说道。
然后和她纠结了半天第几代应该从曾祖算起还是从祖父算起。但答案似乎也不重要了。
我真的心动了，总感觉内心里对她的情感就像一条江水，在这之前都被一堵厚厚的堤坝拦住，如今决堤，激动得面红耳赤。
那晚我们确定了关系。
那时候我们一起长大的还有另外几个人，有时候出去玩会大家一起，我和她自然也在。
记得某天夜里我们一行人走在路上，我和她故意走在最后面偷偷牵手，灯光在前面时，我们就牵着，灯光在后面时因为影子会投影到前面，我们就把手放开。
之后整个暑假，我们最快乐的时光莫过于父母都去上班的每一天，除了有时这一群人要约出去玩我们俩不敢表现出异样之外，其他时候要么她在我家我，要么我在她家，要么就一起出去逛街，做许多情侣该做的浪漫事。
在一起的第三天，她坐我腿上亲吻我，那是我的初吻。当她嘴唇碰上来的时候我甚至全身发麻。我不懂，她要我伸舌头，我紧张地死咬着牙关，于是她又表现出她霸道的一面：“你张嘴不张嘴，别逼我动手。”
她问我是初吻吗，我说是的。她又嘲笑我。
“你还大我两岁！你多活那两年白活啦！哈哈哈哈！没事没事，肥水…”
她还没说完，我见着她那副可爱俏皮的模样忍不住把嘴又贴了上去。
好景不长，开学后我们异地恋了。
她有一次晚自习下课了给我打电话说很想我，但是需要我的时候我不能在她身边，她不喜欢这种感觉…说着说着她哭了。
我知道她想起了前一段感情因为异地她忍受不了，如今我们又异地了。以前没有发现，当我们还是兄妹的时候，感觉总在身边，如今作为情侣，分开一两天都恍如隔世。
我也开始担心，我比她更担心，我爱她，我不希望她重蹈覆辙，更不想失去她。
刚开始我们一天联系一次，后来一周一次，再后来没规律了，一个月后，她提出了分手。
“我爱你，是爱情里的那种爱，但我没法忍受我需要你时你不在，我需要的是陪伴。我们还是回到以前那样吧，也许我们真的也不会有结果的，以后你别那么傻了，有了喜欢的人一定要告诉我让我帮你参考…”
我心痛难忍，两腿乏力有些站不住了，我坐下来，故作冷静：“只要你还在就好了，其实还是很幸运的，情侣分手最后都会沦为路人，而你永远都是我妹妹。”
文末，我附了一个龇牙的表情。
十月我回了一趟家，分手之前买给她的生日礼物我决定拿去给她。
我没有告诉她我要回去，我相信她也还爱着我，那我不告诉她一定可以给她惊喜。
我敲了门。她开门见是我，初有些不知所措，但随后表现得若无其事，笑着说：“磊磊你回来了呀！”
“磊哥！”她弟弟在家。
“呐，给你带的东西。”我把礼物递给她。
她笑嘻嘻地接过去说：“感谢磊磊。”
他弟弟问是什么东西，我说是他姐托我在外面给她买的化妆品。
故事到此也就接近尾声了，好在彼此没有留下伤疤，相处时我相信谁都能记起曾经那些事，但谁都不会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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