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并不怨恨小时候对我体罚的老师,相反,我感谢因为她让我产生对午休的厌恶,给了我一个成绩优异的童年。”
2.不午休的代价
每当阿影想要坐在塑胶椅子上对着窗台静静发呆时,都会想为什么六七岁时的自己比同时期的孩子都要安静,不吵闹,不贪玩,不挑食。每次妈妈带他去逛商场时,他不像其他孩子坐在儿童座椅上,而是拉着妈妈的衣角深一步浅一步地迈着步子。
他当然想坐在高高的儿童座椅上,不过天生的恐高让他都不敢爬上家里的窗台看楼下的人们;想推着购物车四处跑,不过那时候的他还没有扶手高,他只能无奈作罢。
在家乡的小城镇时,因为在上幼儿园,孩子们和老师们都住在附近,最远的也超不过十五分钟的路程。每次妈妈带着阿影去商场或逛街时,碰见熟悉的老师或者小同学,五岁的阿影总是故意躲在妈妈的屁股后面,脸转向反方向,假装没看见。冬天时,有时候他会发疯似的把头往妈妈的大衣里面塞,盖住自己的脸,然后可怜兮兮地跟妈妈说:“妈妈,我冷。”
其实是阿影不想见到那些人。
阿影谈不上憎恶他们,不过在那个幼儿园集体里,他是最特殊的一位,他没有午休,他总被幼师喊去把每一张床边的尿壶倒干净,那些本来是清洁工或者小朋友们睡醒自己干的事。但很长一段时间,都是因为阿影被发现不喜欢午休后老师对他的惩罚。
阿影对自己在幼儿园的记忆并不清晰,他记得他在其他小朋友睡觉的时候要干活,那是他最孤独的时候,也正是在那时候,他发现尿是有温度的,是热的。
有一次,他抓起半壶,趁别的小朋友休息的时候双手抓着尿壶边缘,左右晃动蹑手蹑脚地往厕所走去。他本想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抓起尿壶,不过半壶有余的量,他一只手有点抬不动。刚好到厕所,阿影有了尿意,那时天气冷得可以哈出暖气来,阿影就脱了裤子站在厕所的尿槽上,看着自己身上流出的液体冒着烟,这一刻,他被水冲的冷飕飕的手触碰到了温热的液体,瞬间慌了神。
他立马摸着自己的额头,感觉自己有点寒意,脸上因为被冷风刮得红扑扑的发热,他以为自己生病了。
头晕晕的,身体冷冷的,脸上热热的,拉出来的尿还像开水一样热热的,他感觉自己累坏了,做了这么久的午休值日,阿影感觉自己生病了,却还是只能放学再回家找妈妈带他去看病,他怕老师不高兴又惩罚他,他索性忍着。
做完所谓的“午休值日”,阿影回到自己在幼儿园午休室里靠窗的小床上,盖上妈妈前几天天气转凉时给他带的被褥,他闻到了和妈妈衣服一样的香味。他还是睡不着,他想起了在家里经常跟在妈妈屁股后面。妈妈在家里的厕所蹲着用熟悉香味的洗衣粉手洗衣服时,阿影总站在厕所门口跟妈妈聊天或者讲故事,妈妈说她自己不识字,所以让阿影好好读书教妈妈认字。
“妈妈,奶奶去哪了啊?”
“奶奶回乡下去了,你现在五岁了奶奶就不用再照顾你了。”
“妈妈,外婆去哪了啊,她怎么不来看我了?”
“外婆跟你舅舅们去深圳啦,外婆说要去大城市看看呢。”
“妈妈,楼下大门好像有个鸟窝哦。”
“你别去动它,燕子住的地方会带来好运的。”
“哦…”
......
阿影侧着脸看着幼儿园大门,他的思绪已经飞出了幼儿园。
他记起秋季开学的时候,妈妈将阿影送进大门口后悄悄溜走,阿影发现后死死抓住大门的铁青色栏杆,用力地摇着大门,嘴巴紧紧闭着,但不争气的眼泪还是慢慢地从脸颊两旁流下。他现在好像长大了一点,有一个多月没哭了,可能是自己坚强了,也可能是因为可恶的“午休值日”让他没时间哭。
后来阿影没有生病,但他知道了原来尿液是有温度的。因为一次偶然的中午,妈妈路过幼儿园大门时看见阿影提着尿壶,才发现可怜的阿影原来一声不吭地被“体罚”着,阿影没再在幼儿园上学,这是他人生的第一次辍学,也是唯一一次,不过他觉得自己总算脱离了一个煎熬的地方,隐隐之中还有点高兴。
虽然幼儿园的老师待他不好,让他在小朋友之中丢了脸,不过他还是喜欢在园里的滑滑梯上滑完一个中午,喜欢厨师大叔的炒豆芽,喜欢每天中午吃完饭准时大便时在厕所里蹲着的感觉,这是他在里面为数不多喜欢的事,恰恰贯穿了他的五岁。
他带不走的,也只能留下来了。
如今,20岁的阿影早已忘了那个对他严厉的年轻幼师的模样,也忘了炒豆芽的味道。有时在学校的饭堂里,他会时不时地点一份豆芽,不过都吃不出当年的味道,他的确是忘了,因为不想记住。
那一天,阿影被妈妈长着老茧的手牵着,他觉得世界都是在争吵,他选择了不去听这个世界的杂音,他当时觉得自己失聪了。
阿影看着妈妈气愤地拽着他往老师的办公室走。妈妈的右手当时快戳到老师的鼻子,嘴里张着闭着在说些什么;老师后退了一步双手一直摇着,似乎在解释着什么,嚷的很大声,很多小朋友都被吵醒了,有些小朋友跑出来看着,哭了起来。阿影觉得那个小朋友真没用,都五岁了还哭。不过小朋友可能觉得老师给欺负了却帮不了忙,阿影觉得他们真傻。
阿影觉得全世界静音了,不过他什么都不想听,逃了很久的午休,他终于困了,只想好好睡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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