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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岛“神”与“推敲教”——安岳纪行之三

贾岛“神”与“推敲教”——安岳纪行之三

作者: 李野航 | 来源:发表于2019-02-02 18:55 被阅读8次

      鹤外唐来有谪星,长江东注冷沧溟。

      境搜松雪仙人岛,吟歇林泉主簿厅。

      片月已能临榜黑,遥天何益抱坟青。

      年年谁不登高第,未胜骑驴入画屏。

      (晚唐李洞《过贾阆仙旧地》)

      从千佛寨出来,我们赶往附近的唐代大诗人贾岛之墓。经当地人指点,墓在一座山坡上,乡间泥路蜿蜒可达。墓前乃传说中的“瘦诗亭”。乃是一间四面敞开的瓦房,一条狼狗守在这里。亭中有几块清代文人留下的诗碑,原有的石刻贾阆仙神位已经不在。瘦诗亭后面台阶上是一土丘,即据传之贾岛墓也。墓旁拥挤着许多当地村民的坟头。由于来的人少,这里显得十分荒凉。谒墓出来,我们遇到一个当地村民,他说贾岛是个好官,为老百姓办了很多好事。我想:这多半只是一种“说法”,贾岛在安岳官至司仓参军而卒,没有多大的权限,也出不了多大的政绩。老百姓需要给他们守护的东西一个值得守护的理由。

      在我认识的人中,总有那么几个人沉迷于一种苦苦推敲字句的游戏。他们写出来的诗或未必称得上有意境,然推敲字句本身仿佛就已经带来无穷的乐趣了。自古以来,这样的人不少。他们其实有着一个共同的“祖师爷”,就是贾岛。关于贾岛最有名的传说,就是他因为骑驴琢磨“鸟宿池边树,僧敲月下门”一句之宜用“敲”字还是“推”字而冲撞了韩愈的车队。这一冲撞可谓是有史以来最伟大的“交通事故”了。因为这场“交通事故”,汉语有了“推敲”一词。“推敲”一词是那种我们可以称之为“原型”的词,因为其中隐藏着某种设置、这种设置足以让世世代代的无数人从“推敲”字句这一游戏中找到无穷的乐趣。就此意义上而言,贾岛简直可以说是一尊神佛,而“推敲”亦可以成为一种“宗教”了。实际上,历史上真有人将贾岛当做神佛来供奉。据载:晚唐李洞“酷慕贾长江,遂铜写岛像,戴之巾中。常持数珠念贾阆仙,一日千遍。人有喜岛者,洞必手录岛诗赠之,叮咛再四曰:此无异佛经,归焚香拜之”。南唐孙晟,也画了贾岛的像挂在壁上,朝夕礼拜。当然,对于现在绝大多数人忙于生计而对那些个古老的文字游戏失去了感觉的人而言,贾岛这个“神佛”不再具有被崇拜的意义了。然而随着近年来微信段子编写的兴起,贾岛“神”的“推敲教”仿佛又开辟出了一片崭新的天地来。“推敲教”可谓方兴未艾。

      贾岛“神”的虔诚信徒、晚唐诗人李洞在诗中称贾岛为“谪星”。什么是“谪星”呢?用今天新时代运动的术语说,就是“生活在地球上的来自高次元世界的流浪者”。换言之,就是化身为人类的“外星人”。这类“外星人”在地球上的身份大多是艺术家或诗人,他们身上有两个显著的特点:一,喜好超世界的东西且通过文学艺术或宗教的方式表达之。二,与此地球世界既有的“振动频率”格格不入,以至于他们骨子里必然是此世界之社会/人际架构的不适应者或反叛者。就这两个特点看来,贾岛的“外星人”身份是确定无疑的。贾岛一度出家为僧,一生屡屡冲撞权贵因而穷愁潦倒。另一个发生在他身上的有名的故事是:一日宣宗皇帝微服出游,行至寺中,闻人吟诗,便循声登楼,见案上诗卷,便取来浏览。贾岛在后面,一手夺走。他不认识宣宗,便瞪眼嚷道:“郎君鲜食美服,哪懂这个?”事后贾岛得知宣宗身份,十分紧张,伏阙待罪。朝廷给他一个长江县(今日四川之蓬溪大英一带)主簿的小官,将他贬出了长安。若非唐宣宗皇帝乃一代明君,将皇帝臭骂一通非但没有丢命还因此当上了一个小官的事情是断难想象的。

      “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知音如不赏,归卧故山秋。”此贾岛千古最动人之诗句也。吾人生于此宇宙之间,每每悲从中来,不禁潸然泪下。何也?岂非吾人作为来自高次元之“灵魂”,而被抛掷于此恶劣低频之五浊恶世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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