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末张岱说:“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有兴趣爱好,才能显出一个人的真性情。有兴趣爱好的人,更加快乐。
古人讲“由艺进道”,有益的兴趣爱好可以滋养生命,使一个人精神富足。
男人不抽烟、不喝酒、不打牌、不读书、不旅行,甚至不谈论异性;女人不化妆、不追剧、不八卦、不读书、不旅行,甚至不贪恋美食,只是装斯文、装高雅、装贵族、装矜持。这,都了然无趣。
看古人如何把生活过得有趣。
宋代大诗人苏东坡罢官流放到黄州,生活十分艰难,为了量入为出,每天规定钱不可超支。自己开辟荒地种蔬栽果,并且在那里盖了草屋,名曰“东坡雪堂”。从京畿重臣到荒野农民,这个落差一般人肯定崩溃了。然而苏东坡活得很有滋味。他天天读书写字吟诗,高高兴兴。有件小事足可见他的潇洒:在一个农历十二的夜晚,“解衣欲睡,月色入户,欣然起行。念无与为乐者,遂至天承寺寻张怀民”。大家想一想,这种情致谁人能有?大半夜的二人在荒郊野外,像是梦游,但个中野趣夜趣让他多年不忘。本来“何夜无月,何处无竹柏”,他们把司空见惯的无趣演变成有趣,记入散文日记里,而成为千古佳话。
还是说苏东坡,一次出去游玩遇到大雨,大家都没雨具,同行的人觉得很狼狈,唯苏东坡很高兴,他认为遇雨挨浇天又放晴,十分难得,于是写下《定风波》一词,让人们吟诵了千年:“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竹杖芒鞋轻胜马,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料峭春风吹酒醒,微冷,山头斜照却相迎。回首向来萧瑟处,归去,也无风雨也无晴。”一般人浇得落汤鸡样,肯定垂头丧气,然而读书人把倒霉的境遇变成了一场有趣。
当然了,无论是作为父母官,还是作为一代大文豪,苏轼都不是一个普通人;他打个猎能造成“为报倾城随太守”的轰动效应,写几首词能让整个北宋词坛掀起轩然大波。但他最令人钦佩的,就是他总能够从最普通甚至最艰难的日子里,过出阳光灿烂的感觉来。
一直让我念念不忘的是苏东坡“啃剔骨肉”的情节。
那是苏轼晚年的事,被贬到了广东惠州,而且被一贬到底,成了一个又穷又老、一无所有的罪臣。可有趣的人还是能从穷困潦倒中发现乐趣。他曾经给弟弟苏辙写过一封信,大意是这样的:
惠州这地方啊,又穷又荒凉,市场上也稀稀拉拉地没几家店铺,但集市上每天仍然会宰一头羊。我没钱,当然是买不起羊肉。我就想了一个办法,我和屠夫私下商量,请他高抬贵手,每隔一段时间偶尔留几根羊骨头给我。你不知道啊,那羊骨头的缝隙里多多少少会粘那么一点儿羊肉,我呢,把羊骨头煮熟趁热滤出来,放在酒中浸泡,然后稍微加点儿盐烤着来吃。有时候为了把骨头缝里的羊肉剔干净,不浪费一丁点儿,我甚至要仔仔细细剔上个一整天,虽然最后能够吃到的一点羊肉还不够塞牙缝,但也吃得津津有味,开心得不得了。嗨,这份满足感,跟吃螃蟹也差不多了。我每隔几天吃这么一点点羊肉,觉得很有营养,这是进补的好办法。这样的美味,我也不敢一个人独享,所以我赶紧写信告诉你,弟弟啊弟弟,你这家伙当大官当久了,平时吃的都是大鱼大肉,吃肉的时候一口咬下去,牙齿都陷到肉里去了,还没咬到骨头,你肯定是体会不到老兄吃‘剔骨肉’的这种绝妙滋味啦。
信的末尾他还不忘幽上一默:“要是我发明的这种美食不小心被宣传出去了,只怕那些狗都要恨死我了,恨我抢了他们的骨头,呵呵。”
我想,过日子,就要过成苏轼这样。名人轰轰烈烈、万众瞩目固然是一种生活方式,但那不是生活的常态。生活的常态,就应该是在这种煮一壶茶、品一杯酒、剔一天羊骨头的琐碎和平凡中,发现生活的美味和情趣。
你也许会说,人家苏轼,可是千年难遇的天才型人物,我们能跟他比吗?才华我们就不说了,但可以学他对待生活始终如一的热情和细腻啊。我想,一个真正有情趣的人,应该是具有这样的智慧和调适不良情绪的能力。
生活的压力一直都在,苏轼他当市长有治理地方的压力,被罢官后有贫穷的压力,可他总是能将普普通通的日子,过成自己的小节日,印上自己的个性神采,过得是阳光灿烂。
有趣的人,就是能够在荒芜丛生的日子中发现美好,浑身散发着光芒,这光也会感染周围的人。
有趣的人,就像照进生活里的一道阳光,能够把乌云和雨水都赶走了。
与有趣的人相处,心情也会自然而然跟着明朗起来。
人,越有趣,越有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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