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姥姥

有时，她的故事让我

澎湃的无法安眠

我积孕了好几年的诗情

几欲冲垮

凡尘的堤

你常说

人不如物

在老屋斜斜的光线里

一窝老被子

被弃置在一群生绣的锄头中间

淡的不能再淡的碎黄花

还活生生地印在

将要残化去的被面上

褶皱里

是陈年的老灰

而粗灰色的被里

糙成抹布的质地

我不禁想要抚摸

这条曾盖着我姥姥病体的

象带着遗憾味道和无耐希望的

一窝老被

我怕时光这台

粉碎机

像切割一些无用的衰老的麦秆

又怕这些快要风化的记忆

一不小心被格式化

从此

漠然走过

我的血脉还在流吧？那也应该有你的四分之一

我还怕

衰老的母亲终抵不过岁月的折磨

在我写下这个题目的时候

她也撒手西去

我姥姥

在我波澜不惊的平庸岁月

演化成一个传奇

我认定的传奇

几十年惨烈风霜几十年颠簸流离

几十年苦苦抗争几十年孤寂泪滴

圆脸作廋了叹息

你嗫嚅的嘴角

说：一百疙节儿活不老一个人啊

说完，你竟然永远地去

我想

后来我一直想这句话

你的一百疙节儿啊

一个女人的一百疙节儿

能作几个声部

容我慢慢细细地泡成一壶

不能飘走的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