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长期以来的想法和感受,有一天将会被某个陌生人一语道破。---爱默生《我的信仰》
【微小说】吞噬的欲望他是一个看上去知书达理的人,穿着蓝色的夹克,戴着黑框的眼镜,干净的眼角边时不时眯出鱼尾纹。坐在茶桌前,他端起茶杯,嘬了一口,漫不经心地看着墙上挂着的油画。
“你喜欢浮世绘风格的画风啊!”他笑着转眼看向我。
“那倒不是。只是看到这种风景画,平淡的山水树影背景下,点缀着彩色鲜艳的动物很有新意。”我又给他沏了一杯,“所以就买了装饰茶室,关键便宜。”
“呵呵,有意思,将风俗画法应用到风景上。”
他又喝了一口茶,眼神飘向了窗外。
窗外淅淅沥沥地下着雨,天气预报这几天东南一带是降雨期,正是节气雨水期间,草木皆春。
“你想吃石头吗?”
“嗯?”他突然的发问,让我大脑空白了一下。
“没这食欲,我更想吃蛋炒饭。”我笑道。
“是啊。”他尴尬地笑了下,“谁喜欢吃石头啊,况且也消化不了。”
接着,他开始说出他的故事,以下是以第一人称引述:
你知道吗,我这种奇怪的欲望可以追溯到孩童时期。小时候每逢生病发烧时,躺在床上捂着棉被时,不知为何,我的大脑中总会冒出一个奇怪的场景,想像着一只蚂蚁要吞掉折叠好的一团棉被。夸张的是,要一口吞掉,而不是细嚼慢咽那种啃法,而自己往往就代入成那只蚂蚁。每当想此,我就要作呕,你要问我为什么会作呕,吞不下啊,蚂蚁的嘴那么小,棉被那么大,怎么一口吞啊。
长大后,虽然生病时不再出现这个幻像,但在不经意间,看到某个东西,譬如铁球、石头,不是小的,是比拳头还要大的个头,总是想要一口吞掉它们。我再强调下,不是吃,是吞,就是张大嘴不经咀嚼吃下去。如果是吃,多少还能接受,毕竟吃的动作还是有可能的,把它们切成一小块一小块的,考验的是牙齿的咬力和胃酸的消化能力。可是,吞,这是我难以接受的,那么大的个头,连进胃的可能性都没有啊。为什么我会将这种奇怪的欲望和小时候的蚂蚁吞棉被的想像联系一起,因为每当出现这种想像时,我都有呕吐的反应,所以我觉得这类想像本质上应该是一致的。
这种奇怪的欲望伴随我到现在,你可能觉得我是精神出现了异常吧。我也这么想过,可在日常生活工作中,除了脾气偶尔急躁了点,一切正常。我尝试着理解这种奇怪的想像是否缘于一些遭遇,或者预示着某种可能的未来,都无果而终。
不过,最近我发现了蹊跷之处。这种吞噬的欲望局限于铁质、石质的东西上,当我刻意去幻想吞噬木块、塑料时,却没有成功。小时候那个蚂蚁吞掉棉被的幻像也不再出现。我发现,现在想吞噬的东西具备两个特征:一个是硬质的,理论上无法消化的物质;一个是大于口腔的,根本无法下咽的个头。我又想,产生这种奇怪欲望的是大脑呢,还是我的胃,或者口腔?如果说是大脑,这种不切实际的念头为什么会出现;如果是胃,产生这种想法并不是在饥饿的状态下;说到口腔,难以想像它会想吞掉让它无法下咽的东西。
想到这,我又延伸了一些。理论上,我们人类的各种想法似乎是缘于大脑中的感知神经运动,那这种神经运动仅存在于大脑吗,还是在各个器官都存在呢?毕竟我们身上的每个器官都存在各种神经单元。假设下,有一天,口腔想吞掉某种无法消化的东西,譬如一块石头。正常情况下,大脑和胃都表示反对,制止了这家伙荒唐的欲望。如果此时,大脑正在休眠,而胃又没足够力量控制口腔这混蛋,结果就真的吞掉了一块石头,那不是很可怕的事吗。就像梦游的人一样,在沉睡的状态下做着一些事,有人认为梦游所发生的一切是没有意识、不受控制的,但我认为梦游时是身体其它器官有意识、有所控制的行为。同样都有神经单元,同样都具备电子信号传输,同样能够做出机械振动,为什么只有大脑有意识,能产生各种欲望呢!
他停下了陈述,不再说话,盯着手中茶杯中泛红的茶汤。浓郁的茶香飘散在不大的茶室里,温暖又安逸,我从他的讲述中回过神来,缓了缓情绪,隔了一小会,若有所思地问道:“是不是身体不适时出现这种想法的呢?像你小时候发烧时产生蚂蚁吃棉被的幻觉,可能你胃不舒服想呕吐时,就会产生你说的这种欲望。”
“是吞,不是吃。”他纠正道。
“你的意思是,我这是生理上的问题导致的,不是精神方面问题?”他放下手中的茶杯,叹了口气:“希望这么简单就好了,产生这种奇怪的想法是不分场合,不分状态的,我现在看到石头就想吞掉它。但只要转移注意力,就不会有这想法。”他顿了下,“不过没关系,这种想法虽然奇怪,可对我的生活也没啥影响,只是让我无法理解。我想,每个人或多或少都会冒出一两个怪异的想法吧。说出来就好多了,总比藏在心里强。”
他站了起来,“谢谢你的招待!时候差不多了,我该走了,还要回家吃饭。”他整了整夹克,扶了下眼镜,再次转向墙上的油画,“这个画家是个年青人吧,画风敢于创新啊。”
“是啊,89年的,比我年龄……应该是比我们年龄都小吧。”我也跟着起身,回头望着那副在海峡艺术馆寻获的油画《山涧》。画中是高耸峻秀的山川,画家用淡墨勾勒出优美的山水情景,在中间的山崖边用桔红的油画笔点缀出一只角鹿,眺望着山涧中的瀑布。
“呵呵~”他笑道,“不知不觉得,我们不是年青人了。”
我目送着他的离去,窗外仍然飘着雨。
一边继续喝着余香未绝的岩茶,一边回想着他说起的那种奇怪的吞噬欲望,或许真是他身上有不适感,导致大脑产生这种反应吧。至于身体上每个器官是否有独立意识,这个问题还是留给生物学家吧,毕竟人体也是一个小宇宙,大而无外,小而无内,神秘的地方还很多,我宁可相信每个人只有一个独立意识而且只存在大脑中,否则不就是精神分裂吗。总之,不论如何,保护好正常的脑子很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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