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手

刀光一闪，剑连同两根手指一起掉了下来。看着老人拖着残腿跌跌撞撞地跑进屋子，大汉笑了。

脚踏着血，庞大的身影湮没了最后一缕月色，无边的黑暗中两口大眼熠熠生辉。垂死的人“咝…咝…”地吸着气，唇皮像干涸的土块般堆在嘴上。大汉俯视着，在血迹斑驳的手指上，在风中挣扎的枯发上，在沟壑纵横的脸上，他看到了颤抖，一个杀手的颤抖。七步、五步、三步……大汉的眼中闪烁着兴奋的光彩。老人突然动了，细细的脖颈猛地弯了下去，三寸的小箭自背部窜出，“铿”，溅起几点森白的火花。铁手！大汉被小箭的劲道带得微微一退，但右手还是在刹那间掐住了老人的咽喉，稍一用劲，整个枯小的身躯像酒旗一样在空中飘荡。嘴角浮起一抹冷笑，“哈……”唯一的一声狂笑撞击在黑沉沉的墙壁上，凄厉，嘶哑，好像大锤从他身体里砸出来一样。老人自大汉手中跌落，在身体触到青石地上的瞬间，奋力向外滚去，左肋响起骨头碎裂的声音。血从大汉的喉咙喷溅而出，一柄一寸的小刀嵌在老人的鞋底，于鲜红的血中泛着幽幽蓝光。

长乐街上人来人往，灯火通明。翠香楼的门口早有几名花枝招展的女子迎来送往，莺莺燕燕，穿红饰翠，引来几名醉醺醺的汉子高声调笑。一名大腹便便的商人从二楼跌跌撞撞地来到门口，扯着一个娇小的女子厮磨了半晌，看着女子脸上的红云，哈哈大笑。正要举步，血却突然迸了出来，一身白衣被鲜血染得绯红。看着剑锋上凄艳的血色，老人的眼中有奇异的光芒流动，他怔怔地立在那里，竟有些痴了。良久，光芒终于渐渐暗淡，等他回过神来，白衣少年已经提着头消失在了人群中。

空旷的小街上只有风和月。老人一跛一跛地走到一家店铺门口，在门上敲了九下。不久，便有人声响起。淡淡的灯光消融了街上的黑暗，老人把手上的东西交给了店伙，将几吊铜钱揣进怀里，转身走了。屋中冰冷，炭火已成余烬。老人粗粗地将手指包扎了一下，从铁锈斑斑的锅中取出几张干饼，就着冷水吃了起来。清冷的月色穿过户牖洒在地上，他抬头望着那轮圆月，又想起了那个少年提头远去的身影。咀嚼牵动伤处，但他仿佛没什么感觉。将最后一口饼咽下肚去，老人默默起身执剑，又自胸间摸出一块丝帛，蘸着冷水，细细地擦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