僧语 | “朝预衮宠，夕惶斧钺”的事情，今天仍然发生

宗道法师

僧语 | “朝预衮宠，夕惶斧钺”的事情，今天仍然发生

南无阿弥陀佛

“或朝预衮宠”，“朝”是早上。“预”有好多种解释。一种解释，“预”通“豫”，就是安乐的意思；还有一种解释，就是在皇宠的范围之内。“衮”，本来是形容衣服的，绣有龙纹的衣服叫作“衮”。这样的衣服往往是皇帝赐的，皇帝很宠爱某一个大臣，就赐给他一件有龙纹的衣服。所以“衮”是一种象征，代表皇帝的宠爱。“朝预衮宠”，就是早上获得了皇帝的宠爱。

“夕惶斧钺”，“朝”和“夕”是相对的，早上还得宠呢，晚上就“夕惶斧钺”。“惶”是惶恐不安；“斧”是斧头；“钺”也是一种兵器，我们看电视剧、电影里，有一种兵器，左边有刃，像斧子一样的刃，右边也有刃，那种兵器就叫作钺。斧和钺是两种兵器，都是过去砍头用的。前面是“衮”，这里是“斧钺”。“衮”代表宠，“斧钺”不光代表失宠，是一刀下去要砍头的。早上还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呢，到了晚上脑袋都不知道到哪去了。其实翻开二十四史，这种例子很多，伴君如伴虎。即使是今天，仍然经常发生，早上还开省长会议，刚出会议室就被中纪委带走了，电视剧《人民的名义》里有好多这样的镜头。

白居易有一首诗叫《太行路》，跟这首偈子的意思很接近，里面有两句是：

君不见左纳言，

右纳史，朝承恩，暮赐死。

行路难，不在水，不在山，

只在人情反覆间。

“君不见左纳言，右纳史，朝承恩，暮赐死”，早上还承皇恩呢，晚上就赐你一条白绫，“你去上吊吧！”或者赐一杯毒酒给你喝。

“行路难，不在水，不在山，只在人情反覆间”，人生的路很难，这个难不在于有山山水水、沟沟坎坎，很多难是因为“只在人情反覆间”。“反覆”，翻手成云，覆手为雨；早上可以这样，晚上可以那样。因为人情是多变的，人情是不可靠的，最不可靠的就是人情。所以我们学佛人一般不讲人情，我们讲法情、道情。因为人情里包含很多利害关系。人都是自保的，前一天我需要你，我就对你好得很；后一天你可能会威胁到我，那不行，你不先掉脑袋，明天我的脑袋可能就先掉了，我得让你的脑袋先掉。所以有个词叫“股掌之间”。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臣很危险，最上面的皇帝就安全吗？也不安全，我们看历史就知道了。离我们这里十分钟路程的景山公园，就是崇祯皇帝吊死的地方。在当时的时代，他不是最大的吗？但是结果怎么样呢？这样的例子非常多。

总之，弄权的最后就会被权所弄。你支配什么，就被什么所支配；你控制什么，就被什么所控制。所以，不要以为管人很威风，其实最可怜；你管多少人，就被多少人管。所以，王凤仪说“管人是地狱”，这话没错。

《红楼梦》里，甄士隐听了《好了歌》之后就说：“我给你注解一下吧！”注解完，他也出家了。他注解的几句跟这首偈子也很像：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

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

“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什么意思呢？现在看这间房子很破败，空空如也。“笏”，大臣上朝的时候会拿一个白色的东西，那个就是笏，代表官位。“当年笏满床”，当年可是一路做官做上去的，满床的笏都堆在那里。

“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院子里长满了草，但这里曾经是大家唱歌跳舞的地方，很热闹，很繁华。

后边还有一句：

因嫌纱帽小，

致使锁枷扛；

昨怜破袄寒，

今嫌紫蟒长。

“因嫌纱帽小，致使锁枷扛”，总觉得自己头上的纱帽太小了，“你看，人家都是部长了，我才是区长，不行，我要努努力！”到处钻营、送礼、走后门，使劲往上钻。结果“致使锁枷杠”，古代的枷锁都是木头的。

“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昨天还嫌自己的破袄不能暖身，结果第二天皇帝赐恩，你升官加爵了，皇帝还赐了一件紫蟒袍给你，“哎呀，怎么这么长啊！”这好像是出其不意的横福。有横祸，也有横福。飞来横福，没想到，“皇帝怎么看上我了呢？”我们说灾难不好，飞来的横福就一定是好的吗？不一定。

我们看第二句，“或幼舍蓬藜，长列方丈”，小时候很穷，“蓬藜”就是蓬户藜床，很简陋的房子、坐榻；长大成人之后“长列方丈”，“方丈”是海上的仙山，有三座仙山，分别是蓬莱、方丈，还有瀛州。“方丈”代表很豪华，因为是仙人所居的地方，像帝王的宫殿一样。小时候过苦日子，结果长大了有种种受用，没想到啊，这是洪福无量。就像刚才说的，“昨怜破袄寒，今嫌紫蟒长”，这是一样的道理。

但是这样就好吗？明明是讲无诸难功德，怎么会把一件飞来横福的事放在这里呢？其实这也是难，这里边包藏着难。在我们娑婆世界，福跟祸是分不开的。妙悟法师说，福就像手心，祸就像手背。有了手心能没有手背吗？有了手背能没有手心吗？所以祸福一定是连着的。老子最懂这个道理，他说“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是连带在一起的。

就像钟摆一样，往左边摆，福来了。摆到头的时候，就有一个力在往回拉，就要摆回去。所以福来了，祸就藏在里边，就要往回拉。中心点是没有祸也没有福，结果突破了这个中心点，又来祸了。祸来到头上的时候，又有一个福的力在往回拉。人就像这个钟摆，或者福，或者祸。

其实，什么都不如没有福、没有祸的好。不要有福，也不要有祸，平静，平平常常的。妙悟法师有句话说：“如果一百斤的石头会压断你的腰杆，则一百斤的黄金也同样会压断你的腰杆。”“一百斤的石头”代表祸，“一百斤的黄金”代表福，如果没有力量承受，对你来说都是难，所以不要祈求洪福。

2018年10月讲于善导书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