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大城市的孩子,大都自信勇敢,因为见多识广,现代生活条件又优越,从小养尊处优,才造就他们天不怕地不怕的性格。
这种孩子出门不容易被他人欺负。
乡下孩子则大不同,因为圈子狭窄,目光短浅,接触的新事物少之又少,因之自卑心理作祟,出了家门总是不知该往哪里,见了陌生人还未开口就已经害羞地低下了头。
这种人生性都比较懦弱,譬如我小时候。
我小时候和现代新少儿完全不同,那时虽然也有孩子的劣性,但比起我性格张扬在城市街道横冲直撞的亲儿子,还是要内敛得多。我幼时说话总是轻言细语,绝不会大呼小叫,出了门,也不会调皮捣蛋蹦蹦跳跳,哪怕是跟着母上大人一起出门,也一直是被她紧紧牵着手,走路时一定是规规矩矩一步一个脚印,就算是累个半死也始终不好意思说出口。
这种人出门都容易受欺负。
我记得少时,姐姐远嫁的地方是穷乡僻壤山旮旯,要走很长的路才能到达她们家。那一年,为了庆祝她生下个白胖小子,我随妈妈辗转五六个驿站,坐着破三轮车叭嗒叭嗒,出了村庄来到乡镇,从大镇转到小镇,又到另一个大港湾,到了港湾边,再也没有车坐,只得下车来沿着大港湾走路。扎扎实实地用一双脚走,一直走了十几里的大道,终于临近她们村,擦一把汗,顿了顿脚,还没有功夫歇一下,又得进入下一程。后面一程是绕着蜿蜒盘旋的山路一直往上上,一直上到顶,终于迎来日落黄昏,夜灯隐约,目的地也就到了。
那一年,我还只有八岁,远不及我现在八岁的儿子高大。我天生三等残疾,哪怕成年,依然生得矮小猥琐,小时候更不用说。我的脚又瘦又小,我的辫子又乱又长,我一出汗,额头上的刘海都湿巴巴沾在脸上,又痒又难受,便用袖子刮蹭一下,算是擦了,然后继续往前走。我的脚又酸又麻,但看到母亲肩上挑着的重重的担子,我总不能死皮赖脸地蹭到她的箩筐里去,让她捎我一程,虽然我懂得我是她的心肝宝贝,她一定会疼我理解我的苦衷,但作为一个年已八岁的女孩儿家,她的柔情一定不会比现代社会的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差,因为懂事得比较早。当我了解身材瘦小的母亲必须要挑着担子还要长途跋涉二十几华里路才能实现心中理想的艰难情况之下,我怎么好意思要她抱要她背,我怎么好意思去麻烦她?
不麻烦妈妈,那就只能咬紧牙关麻烦她自己,这种人注定是要受欺负的。
所以,我逆来顺受忍气吞声,走了一段又一段,既没有喊一声停下,更没有哭闹着说我又饿又累以后打死也不去那该死的姐姐她家。
但没想到,终于来到她们家,看到嗷嗷待哺的小外甥和年轻妈妈的面色如花,还有山清水秀的旮旯并不像想象中的那么糟糕,很快消退了旅途劳累的烦恼,睡过一觉,第二天便爱上了那个地方。
以至几年以后因为家庭经济原因父亲打算搬家,但因为不定因素不能把我带在身边,而是暂时将我寄宿在姐姐家,他一作出决定,我欣然同意了。
但我始终还是农村长大的孩子,没有离开过家乡,没有见多识广,再一次从一个村庄转移到另一个村庄,只是带了少量的家当又换了一身行囊。但尽管换了一身行囊,我还是土里土气地带着一脸的腊黄,因为又一次风尘仆仆地赶了二十几里路,道路真是又窄又长,我差点累到眼泪飚出了眼眶。
所以我带着一脸的腊黄,我还发现我当天竟穿了一件灯芯绒的黄色裤子,因为天气热出汗又难受,我更加自卑难堪。当我来到了新学校,发现它跟我在家乡的学校还是有些不一样,这里的高年级学生比我在家乡时学校的高年级学生,个子要高些,女孩子看起来要成熟一些,我觉得好奇,却又不敢多看一眼,因为我灰溜溜羞答答用一双眼睛观察他们时,也恰恰发现他们正在看着我,这往往会使得我惊慌失措。惊慌失措的我,已经难为情到手心冒出了汗,即使搓掌心捏衣角,也无法平息那一脸难饰的惊慌。
于是立在原地,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说好来接应我同时也刚好在这所学校任教的姐夫却始终没有出现,我只得依然规规矩矩一动不动地站在那一方墙檐下,再也不敢张望,更没有勇气主动去寻找该去的地方。放学以后的高峰期,人流越来越多,他们从我身边经过,看出我是新来的,带着戏谑的表情,吓得我又一次小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我总是自作多情地以为,他们一定是看到了我腊黄的脸和那条不合时宜的黄色灯芯绒裤子,指我丑极了,笑我土死了。
我差点要把自己窘死之时,姐夫终于横空出世,他解救我于窘迫之水深火热,将我领进了他的宿舍,还给我递过了一盒饭。
假设那时,姐夫一直没有出现,若有劣质的丁等男生走过将我抵在墙角,(反正我当时刚好靠在墙檐上)调戏我欺压我,我想我一定是无力反抗的,然后任人宰割行将就木也说不定。
因为乡下长大的小孩,她虽然生来善良,但她却有着致命的缺点,那便是-软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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