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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花儿

那些花儿

作者: 听万壑鸟鸣 | 来源:发表于2019-08-04 21:35 被阅读0次

    她们生长在同一个村子,她们一起长大,一起绣花一起衲千层底一起织毛衣一起,她们互相“陪嫁”,各自嫁人,各自老去。

    她们是我少年时代的女神美丽淡雅清秀。上小学时,她们纷纷出嫁。偶尔见她们回娘家时已是农妇的模样。上初中住校后,很难再见到她们了。如今,她们也快七十了吧。

    年姐。村里的赤脚医生。梳两个垂肩的短麻花辫,身材偏瘦偏高,五官秀气且棱角分明,声音脆甜,性格温和见人笑脸相迎,不串门不扯是非。村里老少男女公认的女孩子的楷模。每年春夏之交,她都会挖茅草根还有别的什么草药,用一口大铁锅熬煮,让每家的每个小孩都能喝上大半碗汤汁。很甜的汤汁。

    水老子。老子,即姑,与父亲同辈的女孩子都称呼“老子”。全村同姓同宗所以老子很多,怎么区分呢?老子前面加上不同的名就区分开了。“水老子”,也就是名字叫“水”的姑。水老子是家里的老大,手下有三个妹妹,最小的两个弟弟是秋葫芦。水老子,大块头,白里透红的皮肤,话多表情丰富,脾气偏急躁,大热天的中午坐在巷子里绣花时水老子一点也不急躁。因为是长姐要挣工分养家,所以在生产队干的重活多,回家也没有那么多好脸色。水老子嫁了个比她更高大的帅男,婆家的村子叫八斗丘。

    竹茹老子。村里最胖的大姑娘,至今还记得她夏天插秧时裤腿绷在小腿上的样子。竹茹老子说话做事有大家风范,从不大声喧哗,哪怕与人争论什么也尽量保持克制。真难得。竹茹老子是外姓,她的姑姑(奶奶辈的)嫁到我们村里后把两个弟弟也迁来了,其中有个弟弟是盲人需要姐姐照顾,另一个弟弟即竹茹老子的父亲跑河运没时间照顾盲弟。也有人说竹茹老子是抱养的孩子,为了不被生母打扰所以才到我们村来的。无论什么原因来了就是来了,来了就是一家人,村子里谁也没有拿她们一家当外人看。竹茹老子是村里的知识分子,与村里的另一个知识分子相爱了,所以每年寒暑假都可以见到竹茹老子。竹茹老子四十左右得了病,两年后去世了,是英年早逝。据村里人说,去世前她的生母来看过她,也没相认,说是姨妈。

    春老子。那个年代少有的大龄青年,二十八岁了还没出嫁。也是家里的老大,下面有两个弟弟两个妹妹,任劳不任怨的典型,很少看到她心平气和,更难以看到她的笑脸。但她跟我母亲很谈得来,农忙时一起出工,冬天里春老子会跟我母亲一起做针线活。二十九岁那年,春老子遇上了对的人,身高跟春老子差不多,块头还赶不上春老子,但一看就是那种信得过的人。有一年回娘家春老子还不忘抽空跟我母亲谈心,其中一句话我现在都还记得(大意):“一个家里,夫妻关系比父母与儿女的关系更重要,夫妻是一辈子,儿女都是为别人养的。”这话应该是春老子有意说给我母亲的,我记得当时母亲没有附和春老子,但也没有反驳。

    几年前的一个初冬的上午,看到街上有人卖棉花,听口音正是春老子婆家那地的。那么远竟依托在武汉的亲戚家来卖棉花,多不容易啊,于是毫不犹豫的买了一蛇皮袋棉花。勤劳的春老子应该早就富起来了吧。

    细女老子,娥老子,巧云老子……老女神们,你们都过得还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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