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名著《堂吉诃德》第二十四章里,主人公堂吉诃德在莫雷纳山遇到了一位衣衫褴褛的“山林勇士”,并听他讲述了自己是如何压抑着悲痛的心情参加了心上人跟情敌的婚礼,中途又是如何逃离了婚礼现场,并只身一人躲进了深山。
山顶上有一个仅能遮蔽一个人身体的栓皮槠树洞,那里成了“山林勇士”的容身之所。没多久,“山林勇士”精神失常了,“常常胡言乱语,疯疯癫癫,撕破自己的衣服……可是当我恢复正常的时候,我又心力交瘁,几乎动弹不得。”
“山林勇士”名叫卡德尼奥,出身高贵,家境殷实。他的心上人名叫卢辛达,一位美丽而又尊贵的姑娘。他们两情相悦,就在他们准备谈婚论嫁的前夕,一个名叫费尔南多的小伙出现了,他是公爵的小儿子,也是卡德尼奥的朋友。当费尔南多第一次看到朋友卡德尼奥的心上人卢辛达的时候,便被她的美貌和气质征服了。他想得到她,于是想计策支开了卡德尼奥,并跟卢辛达的父亲提亲。
碍于公爵的地位和情面,卢辛达的父亲答应了费尔南多的提亲。就在他们成亲的那天晚上,卡德尼奥也来到了婚礼现场,但他没有出现在客厅,而是藏到了客厅一扇弧形窗凹处的窗帘后面。婚礼开始,神甫拉着两位新人的手,说“卢辛达小姐,你愿意按照神圣教会的规定,让你身旁的费尔南多大人做你的合法丈夫吗?”过了好一会儿,卢辛达有气无力的说“是的,我愿意。”听到这句回答,躲在窗帘后面的卡德尼奥“顿时不知所措,觉得偌大的天下竟无依无靠,脚下的大地也成了我的仇敌,拒绝给我以叹息的空气,决绝给我的眼睛以泪水。只有怒火在燃烧,所有的愤怒和嫉妒都燃烧了起来……”
卡德尼奥乘人不备跑出了客厅,然后骑上骡子连夜出了城。最后在莫雷纳山找了一个栓皮槠树洞躲了起来。精神近乎失常。
故事讲述到这里,想起了朋友阿耀,前不久他告诉我们说七夕节要去参加前女友燕子的婚礼。我们听后面面相觑,因为阿耀跟燕子认识相恋差不多有十年时间了,他们原计划今年年底结婚,可阿耀却说……这到底是咋回事呢?
阿耀老家是我省天水的,前女友燕子老家是省城兰州的,在省城的一家私企上班。今年的5月底到8月中旬,阿耀在西安的一家电子厂做技术员工作。也就在这短短的两个多月时间里,燕子认识了一位在省城某国企上班的男子阿龙,在这期间,阿耀每天下班后都会抽空给燕子打个问候电话或用微信语音聊天,说他8月底回兰州,以后就固定在兰州上班,还说年底了一定要将燕子娶回家。在电话和微信里,阿耀问什么燕子就答什么,末了还不忘嘱咐他一定要多注意身体,早点回兰州。可实际情况是,燕子已经跟阿龙坠入了情网,没多久,他们见了双方父母,拍了漂亮的婚纱照,而且还定好了结婚日期——七夕节。所有的这一切,阿耀一概不知。直到七夕节前夕,阿耀在燕子的朋友圈里看到她晒结婚证照,才明白自己一直蒙在鼓里。
阿耀在微信里问燕子跟她领结婚证的那个男人是怎么认识的,多大了,干什么工作的?过了好久,燕子回复了这样一条信息:我们这是闪婚。对不起。我们七夕结婚,你能过来参加吗?阿耀内心无比愤怒,他很想爆粗口,甚至像卡德尼奥那样诅咒他们,但他最终还是抑制住了,他说过几天再答复。随即关闭了手机。
阿耀说他当时脑子很乱,就跟卡德尼奥那样,觉得自己被无情的抛弃了,就连天地间也成了他的仇敌。他了解燕子,是那种很传统的女子,看到身边的朋友或同事闪婚,她都会露出诧异的眼神,“了解多吗,会幸福吗?”可令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燕子也玩起了闪婚,而且事先都没告诉他一声。认识新男友了,想分手了,完全可以明确的提出来,“我阿耀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人,况且,强扭的瓜不甜。”可燕子没有这样做,她一直捂着,不给阿耀一缕阳光,一丝清风。
颓废了两天后,阿耀拨通了初恋女友芮雪的电话。听完了阿耀的讲述,芮雪很生气,说那个贱人做事真够绝的。“阿耀,不要难过了,她的婚礼你必须去参加,我陪你去,就跟电视剧《中国式关系》里刘国梁前妻结婚的场面那样,我们要反客为主……那个贱人的婚姻肯定不会幸福。”“不,她一定要幸福,这是她最后的赌注。”阿耀打断了芮雪的讲话,并婉拒了她跟他一同参加燕子婚礼的要求。
你一个人去参加她的婚礼,在现场,你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吗,不会有意外的情况发生吗?在电话里,芮雪关切的追问道。阿耀说他会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的。在婚礼现场,他会一直保持微笑,并给燕子送上衷心的祝福,同时还会给她包个大红包。
你难道就真的不恨她吗?芮雪再次追问道。“起初有怨恨,但此刻,所有的怨恨被担忧和希冀代替了,”阿耀说燕子是个不善言辞心地善良,中规中矩的女子,在短短的两个月时间里,就将自己的后半生幸福交给了另一个男子,这得冒多大的风险啊?!我必须亲眼看看这个男子是否值得燕子托付终身。她那么单纯,可千万别遇上负心人啊!还有,她今年已经34岁了,她早就跟我说只要在省城有一套房子,哪怕是一室一厅,哪怕没有浪漫的婚礼,她都会毫不犹豫的嫁给我。可我还是没能满足她这个条件。这次她跟有经济条件的男人结婚,我并不觉得她做错了什么……
七夕节那天,阿耀如期参加了燕子的婚礼。新郎家在一座小县城的郊区,那边有黄河水经过,家家有果园,有菜地,环境优美。看到新郎的第一眼,阿耀心里的那块石头便落了地——新郎个儿不高,身材敦实,面相敦厚,给人一种特别踏实的感觉。主持婚礼的司仪是县电视台的主持人,当他问新郎是否愿意娶身边的这位女士为他的合法妻子时,新郎的手放在胸口,长吁了一口气,看的出,他内心特别激动,他高声喊到“愿意!”随即又补充了一句“我愿意!”声音微微颤抖,但依旧铿锵有力。
婚姻讲究门当户对。新郎老家虽然不是省城的,但他在省农科院工作,单位给他在省城分了房子。燕子是大学本科学历,今年34岁,新郎是硕士学历,今年三十六岁……不管怎么看,怎么比,都觉得他们挺般配的。那就送出衷心祝福吧——燕子,祝福你,终于等到了那个对的人,希望你们永远幸福。当燕子跟她老公来到了阿耀跟其他客人的桌前敬酒时,阿耀面带微笑,送出了衷心的祝福,并給二位新人包了一个大红包。
婚礼结束后的当天下午,阿耀就坐动车返回了西安。尽管他在燕子的婚礼上一直面带微笑,可当他坐上动车的那一刻,他的内心深处便产生了一种深深的失落感,那种感觉,随着动车的快速移动,亦愈发深沉,愈发伤感。动车到了天水南站,有同座的乘客下车了,说晚上住在麦积区朋友家,第二天去爬麦积山。听到“麦积山”这三个字,阿耀的记忆瞬间拉回到了2014年。那年的国庆,阿耀带燕子去了麦积山。那年的冬天,他们原计划去黄山 游玩,可由于种种原因,他们的黄山之旅被搁浅了。去年的五一假期,他们再次计划去黄山玩,可不巧的是燕子妈妈生病了,黄山之旅再次被搁浅。对了,去黄山散散心吧!
回到西安,阿耀跟领导请示休年假。获批。第二天,阿耀就乘飞机去了黄山。爬上了光明顶,阿耀拍了好多张照片,然后在微信里发给了燕子,并写了这样一行字:我们曾经两次计划来黄山,都未成行,这次我来了,替你,也替我完成了曾经为了的心愿。其实,还有好多心愿是完成不了的,但只要假以时日,总会有办法去完成的。只是,心结就不好打开了,有些结,稍不留意,就会完挽成死结,一辈子都打不开……黄山的风景太美了,这一生,一定要来一次。山下的翡翠谷(情人谷)我没有去,以后跟你老公一起去游玩时记得带把同心锁。祝永远幸福!
游览完了黄山,阿耀去了屯溪老街,那里有好多徽州特产店。经过一家体彩店时,阿耀钻了进去,按照惯例,用燕子的生日号码选了一注七星彩——或许,他这是最后一次用燕子的生日号码打彩票了。曾经有好多次,燕子看到阿耀用她的生日号打彩票,她都会嗔笑,说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可是,老天有时真会掉馅饼——次日下午,阿耀在黟县的一家宾馆投宿,他从兜里摸出了昨天买的彩票,然后核对是否中奖了。七个号码,前面六个全对,五百万大奖失之交臂,但奖金三万余元的二等奖可以稳妥的收入囊中了。
按理说,中了大奖应该很高兴,但阿耀的表现却是很平静——曾经真心喜欢过的那个人,那件物品永远失去了,当再次听到或看到与那个人,那件物品相关联的事或物,只会勾起更多的伤感,那种痛,是无法用外物来填充或替代的,包括貌似万能的金钱。
《堂吉诃德》里,卡德尼奥隐藏在心上人的婚礼现场,当看到心上人答应了情敌的求婚,便觉得天塌地陷了,他被世界无情的抛弃了。他开始诅咒起了心上人,对情敌更是恨得咬牙切齿。逃到只有牧羊人出没的荒山野岭后,他的神经出问题了。他开始自暴自弃,怨天尤人,恨世间不公(其实,他的心上人并没有背叛他)。
面对曾经真心爱过的那些人,即便对方真的做了什么亏欠我们的事,难道我们都要像卡德尼奥那样实施报复或诅咒吗?可即便诅咒了,会有什么结果呢?搞不好,还会将自己诅咒成疯子。“世界以痛吻我,要我报之以歌。”这个世间,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没有无缘无故的恨。不爱了,总是有原因的,但有些原因,就如同挽了死结的心结,无解,亦无需用暴力去强行打开,因为在挽成死结之前,那颗心,传递过柔情蜜意,是火热的,有温度的。捂热一颗心需要好多年,可浇灭一颗心只需要一瞬间,那一瞬间,或许会解气,但那份隐约的痛楚,会绵延好多年。
与其隐忍那些绵延不绝的痛楚,还不如送出衷心的祝福——谢谢你曾经出现在我最美好的年华里,谢谢你曾经陪伴我走过的那些街道和小巷……赠人玫瑰,手有余香。那些送出去的衷心祝福,有时也会有神奇的回报,比如用前女友的生日号码投注彩票,居然能中大奖!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