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值月圆叶黄时,去年今日,天空阴雨连绵,我在微冷的细雨中漫步,那时颇以为别人的热闹与己无关,我将自己定义为纷繁世界里偶然飘走的过客,如今想来,这想法依旧是对的,然而今天却是朗月繁星。我在十楼的窗前向南遥望,灯光与月光交织在一起,分不清楚,这光来得轻柔,又散发着微冷,印在我的双眼中,成了两个月亮。
大半夜里去火车站接同学,十二点过五分,车还未到,我们五个人在初秋的大街上游逛,刚刚在饭店里用白酒催生的热气经风一吹早已荡然无存。路上行人稀少,车辆却很多,来来往往,极少停留,车站周围数不尽漂泊流浪的过客,神色匆忙,拖着行李闪没在车流之中。两旁的霓虹灯紧紧盯着眼前的路人,不肯放过一个,它要把属于这座城市的悲伤传到每一个人的内心深处,它是如此的狠毒。对于一个漂泊在外的人来说,游荡在陌生城市的马路上,每走一步,心中都会添一分悲凉,越往下走,这悲凉来得越深。
凌晨一点半,最后一个同学到站,我们五男一女一起在大街上逛荡,各自诉说着毕业三个月以来的经历与感受。先前,我以为只有自己在遭遇着不幸,原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不顺心,活在现世,你有你的痛楚,我有我的无奈,谁也别羡慕谁,谁也不必可怜谁,权当自己是个傻子,难得一份糊涂。我们都是一样,没有背景,只身流落在外,顶着莫大的压力,为那遥不可及的幸福拼命地奋斗,前途,无所谓光明与黑暗,因为我从未将它看见。长谈的结果是徒添心中的不忿,于实际毫无益处,又增加几分离别之苦,这也是我向来不愿参加同学聚会的原因,旧人重逢,除却伤感,我找不到任何一种别的心境来做收梢,多一次的相聚,只有多一次的别离。
出门时只穿了一件薄外套,已经不足以抵挡这个季节的风了,其余几个同学倒是都穿了厚些的衣服,我不禁紧紧领口。车站外天台的角落里有张长椅,一个形容枯槁的人躺在上面,盖了厚而破旧的被子,一个中年女人正端着一杯热水喂给躺着的人,她一手扶着病人,一手擎着水杯,借着路灯苍白的光线,我看到她脸上的悲伤、无奈,又看到她双眼里饱含的慈爱,看两个人的年纪,该是一对母子,只是那少年不知何故瘫倒在那里,我不知道她们守在这冰冷的车站外面,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孩子的父亲身在何处,在这样一个万家团圆的时节,一对孤独无助的母子流浪在火车站外,没有一个人过问她们凄冷的心,我的鼻子一酸,赶紧跟在同学身后走开了,世上不幸总是太多,对于别人的无助,我只是有心,而无力。我不敢自诩悲天悯人的救世主,只是看到繁华大街的角落里蜷缩着瘦削的背影时,心中总会有些痛楚;只是听到一边有人挥霍豪奢,一边有人饥肠辘辘、衣食无着,心中又总是暗暗愤然。
我们约好明日回学校看一看,希望不会有太大的变化,此时月过中庭,斜斜向西转去,却比先前更大更圆了些,但愿它能照亮天下所有流浪者的心,为他们送去一份光明与温暖。在对所想的事情历经一番思索之后,心中便会有些释然,该争的就放手去争,想走的时候抬脚走走,不要顾忌太多,人这一生不仅要为别人,更多的总是为自己活,做人,不就该率意、随性一些吗?以前觉得“今朝有酒今朝醉”这句话多少有点误人子弟,今天忽而觉得也有它的道理,这又何尝不是一种别致的生活呢?我还不想奢求太多,只是希望在乌云尽散、骤雨初晴的清晨,可以对着窗外说一声:世界,安好。我希望今晚这一轮明月,能照亮世界的每一个角落,能温暖每一个流浪者的心。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