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新房的地基从原来的三间延展成五间的宽度,院子还是原来的院子,只不过是充分利用了现有的场院空间。上梁那天,陆大力专门请来附近德高望重的风水先生,送上两盒上好的香烟。在先生的指导下,先是听到一声吼“上梁喽”,随后伴着一阵响亮的鞭炮,大家伙当即把房梁不偏不倚,不高不低,稳稳当当地摆放到位。主梁上贴着红纸,上面还写着字符,一切都那么隆重,让人内心不由自主地升起一份庄严感。一旦主梁安稳,其余构件就不在话下了,在大家言说有笑的热闹中,叮叮当当,只半天功夫,一个木制的房梁架构便安装完毕,粗细不匀的横木也纷纷各自落位铆钉,一一被牢牢定格在了这所房舍之上,成为了有用之材。
就在那木梁刚刚上房,鞭炮声还没有完全消退时,一个衣衫褴褛头发花白脸颊脏污的老人,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打着快板,摇晃着走进院子,用沙哑的嗓音唱起喜歌来——
脚蹬云梯步步高,手攀花枝摘仙桃,要问徒儿哪里去,我上金梁走一遭。眼望高高一条龙,摇头摆尾往上行,行到空中定了位,单等主人来挂红。挂红挂在九龙头,年年五谷大丰收;挂红挂在九龙尾,为官爱民清如水。正念喜,抬头观,来了福禄寿三仙,增福仙,增寿仙,还有刘海撒金钱。金钱撒在宝梁上,富贵荣华万万年。
“给主家道喜喽!”唱罢,那老人先是一作揖,而后拉长声调喝了一声喜,又接着打起快板来。秀兰赶紧给那人倒了一碗水,他脖子一仰便喝个干干净净,接着唱到——
这块宝地圣人留,周公动土鲁班修,伯温看的风水地,主家盖的万年楼。小小瓦刀七寸长,老君炉里加过钢,加钢不为别的事,为给主家盖新房。盖完南房盖北房,雕梁画柱多漂亮。南房盖的阁楼府,北房盖的祖先堂。东房盖的金银库,西房盖的万年仓。金银库里有财宝,万年仓里有余粮。
那老人唱一会儿歇一会,直到临近晌午,秀兰端来做好的饭菜,又倒上一碗白酒,还用红纸包了一个红包递到老人手里。那老人酒足饭饱后仍是郑重地作了个揖,才又一瘸一晃地离开。
在暑夏热气还未完全消退时,全家人顺利入住了新房。这幢五间新房在窗台以下尽是用红砖砌成,到了窗台以上便是以土坯和泥巴为主了,房顶囫囵地叠全了瓦片,用乡村老话叫作“穿靴戴帽”。炳德老两口带着两个稍大点儿的孙女儿住在了东屋,而陆大力和秀兰则带着三女儿住在了西屋。还没等涂墙的白灰彻底干透,陆贾氏就开始拐弯抹角地催生起来。
“秋霞她妈呀,房子咱们这回也建起来了,咱家的风水呀肯定是没问题了。”秋霞是爷爷奶奶对大孙女儿陆艳霞惯用的小名。
“秋霞她爸呀,你看秋霞她妈那肚子咋还没啥动静呢?”
“哎呀,我和你爸昨夜里又做了个一样一样的梦,就是梦见秋霞她妈又怀上了呢。”
临近年底,当各式各样的煤炉子在家家户户再次燃烧起来时,在陆贾氏的一催二促中,秀兰的肚皮终于又有了新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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