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孙大炮觉得自己最近衰到不行,真的是喝一口凉水都要塞牙。他先是平白无故被李铁头找个理由调到整个单位最活多钱少还没油水的后勤部,后勤部,还不是后勤保障部,真正连一点荤腥子都瞧不见,堂堂一个后勤部经理,孙大炮连买个厕纸的权利都没有,他一天到晚只能带着一队人蹲在库房里盘点今天进了多少厕纸,又用了多少厕纸。
孙大炮很火,他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到李铁头了。李铁头人如其名,又硬又倔,孙大炮对他一直拿捏着分寸,既要捧着他,又不能让他觉得你太捧着他。孙大炮以为自己做的很好了,所以当李铁头大刀阔斧对整个单位进行人事调整的时候,他还定定心心坐在位置上喝着茶,谁曾想就这样莫名其妙被李铁头第一个开了刀。
下班后孙大炮怏怏地开车回家,琢磨着自己到底是哪里没留意得罪了这樽大神,恍惚竟没有看到路边飞扑上来一个人影,孙大炮往死里踩急刹,撞到方向盘上差点没磕掉门牙,他来不及检查自己的门面是否安好,手忙脚乱下了车,一个约摸着五六十岁的大爷捂脸抱头躺在车轱辘旁,他从指缝里眨着鼠眼看到了孙大炮过来,哼唧得更卖力。
孙大炮知道自己遇到碰瓷儿了的。
他憋着火踹了地上人一脚:“多少钱,说!”
老头垂下掩着面的胳膊:“一口价,5千。”
孙大炮恨得牙痒痒,五千够他现在一个月的工资了,心可真黑:“三千块,不还价!”
老头拍拍裤腿上的灰站起来,又伸头瞅瞅他车里,咧了大黄牙:“行!现金还是转账,支付宝和微信都行。”
孙大炮气鼓鼓地去车里拿了刚取出的准备给他妈的生活费,一把扔过去:“拿好了。下次能不能逮着好车碰,我这种破车不值钱!”
老头笑得慈眉善目:“好车有监控,不安全,还是你这样孬一点的,保险!”老头子点了钱,心满意足的拍拍屁股转身走,半响回过头:“小伙子,花钱装个行车记录仪。这个钱省不得。”
2.
孙大炮窝着一团火气回家,他妈就捧着一沓纸哼了小曲凑上来:“晓东啊,你快看看,我不是跟你说过隔壁小区刘三婶他哥哥的女儿的老公的表妹是卖保险的?今天她特地上门给我推荐了好几个计划,都是他们手上最好的方案,保管大赚!”
孙大炮头皮发麻:“你别告诉我你都买了?”
“那可不,”老太太一脸得意,“人家姑娘说了,这些都是限量发售的,要不是她好心给我留了名额,早都被内购完了,我今天钱都给打过去了,再晚可就抢不到嘞!”
孙大炮听完一口气堵在胸口没上来,两眼一黑差点要晕过去。
3.
夜里孙大炮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索性爬起来披着月色出了门。街边的路灯心不在焉地亮着,一只流浪狗蹲在墙角撒尿。孙大炮心里憋气,勾起脚尖一块石头飞过去,正好砸在黑狗屁股上,吓得他一个哆嗦,尿也忘了撒,顺着后腿滴滴答答掉下来,孙大炮哈哈大笑,正撞上它阴森森的眸光。
“娘的一只狗也敢唬我!”孙大炮不忿,壮着胆子又往前几步。黑狗弓起身,发出呼哧的呜咽声,孙大炮有点发怵,弯腰想捡块石头,等他勾下头那一瞬,黑狗便一个蹬腿箭般蹿了上来,孙大炮来不及发作,拔腿就跑。黑狗滚热的鼻息扑在耳后,还带着一股恶臭,孙大炮暗暗叫苦,没了命的往前奔,三蹿四拐之后感到身后的动静渐渐远了,才抚着胸口停了下来。
孙大炮觉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他使劲喘几口气,才缓神抬起头。周围黑乎乎一片,就零星剩下三俩盏昏黄的路灯发着幽幽的光。娘的,自己这是跑到哪里了。孙大炮四周环顾,依稀看到一个老头蹲在路灯下抽烟,他缩得小小的一团,只有影子被拉得老长。
孙大炮走过去,想要问个路。定睛一看,擦,这不是下午碰瓷的那个老头?孙大炮还没开口,老头倒先说话了:“哟少年,我们又见面了!”孙大炮冷哼一声,一个白眼翻过去,老头也不生气,浑厚的嗓音从脚下蹿上来:“少年,老朽看你印堂发黑,头顶发绿,最近必是诸多不顺,可需老朽替你算上一挂?”
孙大炮张嘴就要骂,你他娘才头顶发绿,你全家头顶都发绿,却想到近日遭遇,眼皮一跳,当下便慌忙蹲了下来,硬生生将嘴里的话咽了下去:“大师莫不是有破解之道?”
老头呵呵一笑,露出少了半截的黄牙:“少年,我见你跟老朽也是有缘,老朽就给你指条明路。实不相瞒,你刚刚遇到的正是二郎神座下神犬,刚刚神犬撒尿的地方,有一个稀世珍宝,寻得他,你的一切困惑便会迎刃而解。”
神犬?就那条斑斑秃秃的流浪狗?孙大炮回头看刚刚来时的路,心下想笑,刚想嘲讽老头几句,再回过头,却连个鬼影都没看到了。
孙大炮战战兢兢起了身,心道今天真是撞了邪了,这遇到的都是什么事。他起身迷迷糊糊摸索着往前走,几下之后分明又回到了刚刚来的地方,黑狗在墙角滋的尿还没干,像一块招摇的旗帜。孙大炮又想起老头的话,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果然在一堆砂砾下看到一个泛着蓝光的东西,孙大炮蹲下去剥开石块,抽出一看,竟是一本蓝皮白边的软面小抄,皮子上赫然印着“人生宝典”四个大字,在月光下发着阴森的幽光。
3.
孙大炮就揣着它回了家。他靠在床头,伸出手指沾唾沫翻开封皮,扉页上几行簪花小楷跳了出来:“你是否也有走不出的困局?人生宝典为你答疑解惑。写下你的疑问,我们会给你想要的答案。”
孙大炮觉得胸口砰砰乱跳,又仔细看了几遍,底下还有一行小字:每个人只有三次机会,慎重使用。孙大炮将信将疑,他爬起床从包里翻出签字笔,左思右想,落笔写下:为什么赵局长将我调职?
不消片刻,刚刚还浓墨重彩的字迹像是融入水底的宣纸,瞬间就沉浸下去不见踪影。孙大炮有点激动,他喘着粗气盯着眼前的纸,突然,刚刚他下笔的地方一字一划有墨迹浮上来,渐渐凝成一句话:明天下班后在库房里不要走,你会找到答案。
4.
孙大炮第二天下班后就守在仓库没走。他坐在一堆做旧的文件上,影影幢幢的立柜和堆堆垛垛杂物把他拢在中间,最后一缕日光从天窗投进来,像一条斑斓的光带,孙大炮伸出手抓了一把跳跃的尘埃,已经坐了快一个小时了,他不耐地挪挪屁股,娘的腿都发麻了,连个鬼影都没看见,孙大炮准备起身,刚屈起膝盖的一瞬间,就传来了门锁清脆的转动声。孙大炮一个激灵,慌忙缩回去。他小心翼翼地屏起呼吸,门吱伢一声打开,随后便砰地关上了,一个男人粗重的呼吸声传过来:“总算没人了,可想死我了。”是李铁头!孙大炮浑身一震,随后便是一个娇俏的女声:“死鬼,你动作轻一点,弄疼人家了。”孙大炮捂住嘴,冷汗就出来了,竟然是他部门的王美丽!
王美丽人如其名,是他们单位名副其实一枝花,袅袅细腰一扭,孙大炮魂都没了,整天跟个绿头苍蝇一样追在她屁股后面献着殷勤。王美丽也来者不拒,孙大炮的爱心早餐、贴心礼物照单全收,再一个媚眼飘过来,孙大炮眼看就要抱得美人归了,谁知道竟然被李铁头一下发配了,明眼人都知道自己这是被降职,王美丽眼看也没之前那么热络,慢慢就冷落了他。
难怪啊!没想到这个一本正经的李铁头竟然跟王美丽有一腿,难怪要把他这只出头鸟打死。娘的早知道这样刀架在脖子上自己也不会招惹这朵刺玫瑰,孙大炮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这回真的是色令智昏,关键是这舍得孩子还没套住狼!
等天色擦黑,外面动静才小了。确保他们离开之后孙大炮才拖着发麻的腿回了家。他来不及换鞋就一头扎进卧室里,他锁上门坐到书桌前,小心翼翼地翻开锁在抽屉里的本子,端正地摊在桌上。
果然是宝贝啊!那么第二个呢,要问些什么呢?孙大炮犯了难。突然,脑中一亮,一个念头窜出来,震得他浑身发麻。孙大炮颤抖着手写下来:今天大乐透头奖号码是什么?
5.
孙大炮按住胸口砰砰的乱跳,瞪着双眼一眨不眨。一丝一点的笔墨从泛黄的纸张上慢慢涌出来,拼凑成一串7字的号码。
孙大炮连呼吸都不敢了,他抬头看手上的表,七点半了,距离开奖还有一个小时!他拔腿蹿出门,最近的彩票投注点就在街角,还来得及!孙大炮脑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那几个数字在脑海中打转,放大,跳跃,个个都放着金光。
他跌跌撞撞冲进店里,喘着粗气:“老板,快,快给我打一注彩票 ”顶着一头卷发的老板娘正坐在柜台后面拿着手机看电视剧,头也不抬:“多少?说。”
孙大炮左右张望,小小的店里只有他一个,他激动地咽一口唾沫,将头凑过去,压低声音:“1,9, 11, 12, 30, 5, 8,给我打十注,不,一百注!”老板见怪不怪地抬头瞅他一眼,这种人看多了,她噼里啪啦按下几个数,手下的机器就哼哧哼哧吐出一张四四方方的小纸,她麻溜地抽出来,递给孙大炮:“200块。”
孙大炮战战兢兢地接过来,带着激动的僵硬。他将这张纸塞在内兜口袋里,小心翼翼地推了门出去。月亮刚从云堆里探出头,有点浅。孙大炮觉得脚步都重了起来,细蒙蒙的月色把他笼罩在里面,孙大炮不自觉地挺起胸膛,贴在胸口的纸有点发烫,隔着他仿佛有千斤重。他就这样顶着一座山的重量回了家。
孙大炮把自己锁在卧室里,还有十分钟就开奖了。他站起来,从这头踱到那头,再折回来,再踱过去。他的脸有点发烫,头好像也有点晕,孙大炮抬头看看钟,8点29分,还有一分钟。他觉得胸口像踹了个兔子,乒乓乱跳,一下一下撞得他生疼,好像要越过层层叠叠的衣服跃出来。孙大炮强迫自己坐下来,他脸色苍白地打开手机,屏幕里女主持打扮成一个兔女郎,修长大腿交叠着走来走去,头上的兔耳朵一跳一跳。孙大炮心也不跳了,连喘气声也没了,他觉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现在公布本次大乐透开奖结果,本次红球开出1,5, 8, 9, 30 ,蓝球开出的是11, 12。本期大乐透共开出头奖四注,分别坐落于江苏、新疆、山东和河南,恭喜以上获奖者,单票擒奖1000万!”
孙大炮头晕,他颤抖着举起手上的纸,已经被他的汗水浸得有些皱巴,他仔细地捋平,凑过来又仔细看了一遍,是那7个数,一个不差,只是哪里好像不一样,他把纸凑得更近一点,才看清楚。他的手上赫然排列的是:1,9,11,12,30, 5,8,一模一样的数字,只是顺序有些不同。孙大炮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又从尾到头再看了一遍,才轰地一声,跌倒在地板上。
5.
夜里孙大炮辗转闭不上眼,午夜的月光浩大辉煌,晶莹剔透堆砌在床上,地板上。他焦躁地翻个身,清冷的月光下竟然明晃晃立着一个人影。孙大炮一个机灵跳起来,只见那人一咧嘴,露出豁了半截的门牙:“小伙子,宝典可还好用?还有一次机会,老朽劝你要慎重哦。”
孙大炮看他就来了火:“你还好意思说,这摆明就是唬我,哪有告诉人彩票中奖号码还不说明顺序的,你这分明就是欺骗消费者,我要投诉你!”
老头嘿嘿一笑,菊花般的老脸舒展开来:“那是不是回答了你的问题呢?小伙子,听老朽一句,你这人没有偏财运,命中注定发不了大财,切不可太过贪心,正所谓人心不足蛇吞象,切记切记!”孙大炮还想狡辩几句,再开口却见老人像一缕青烟,在原地盘旋就不见了。
孙大炮一惊就醒了。他伸头看手机,凌晨三点半。他也不睡了,掏出枕头下的小蓝书,孙大炮咬牙,一笔一划地写下:“我怎样才能娶到一个巨富的老婆?”
5.
第二天一早,孙大炮煎好爱心鸡蛋,保温壶里装上煲得糯糯小米粥,又买了一只还沾着朦胧雾水的红玫瑰,进了单位。
“哟,大炮,又来给美丽送早餐啊?”
孙大炮置若罔闻,也不看得意地抚着秀发的王美丽。他径直走过去,表情郑重而迷人,他从王美丽身边略过,又跨过整间办公室,才走到最里头。角落里堆着刚收回来大袋小袋的垃圾,零星有几个苍蝇在飞,一个女人佝偻着背,漫不经心地挥手驱赶落在头上的那只。孙大炮清清嗓子,又扯了扯身上的西装,深吸几口气,才伸手把精心准备好的东西递出去,声音温润如水:“如花,别忙了,先吃早饭吧!”
孙大炮对赵如花的攻势震惊了整个单位,连李铁头都意味深长地找他谈话:小孙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刺激,工作上的调动你要是接受不了可以跟领导谈,也没必要这么,这么为难自己!
孙大炮笑笑不说话。
6.
赵如花的爹叫赵大树,在他们单位干了半辈子保洁,兢兢业业,任劳任怨,连脑溢血都发作在低头刷马桶的时候。赵大树在闭眼的瞬间死死拽着李铁头的手:我在单位做牛做马半辈子,现在要死了,我别的不求,希望领导能帮我安排一下我唯一的女儿。她都三十岁了也嫁不出去,领导你就让她替了我的活,给她一口饭吃吧!
李铁头含着热泪答应了。赵如花就成了他们单位里唯一的保洁大姐。孙大炮怀疑她是不是没洗过澡,身上永远散发着酸爽的味道,他没仔细看过她的脸,依稀只觉得好像黄土地般凹凸不平,风沙四起,她身上的肥肉堆堆叠叠淌下来,什么衣服都兜不住。但他没有办法,他一有空就围着赵如花,也不管周围人指指点点,等到休息的时候就撸着袖子帮赵如花挨个部门换垃圾。赵如花被吓了一跳,一开始看到孙大炮凑过来就躲,可是躲到哪里都能看到这个每天把头发梳到油光锃亮,捧着不同鲜花的男人,赵如花慢慢就习惯了,一次两次过后,竟然答应跟着孙大炮出去约会了。
孙大炮咬着牙带赵如花去看了电影,还吃了烛光晚餐。赵如花一边吃一边哭,眼泪滴滴掉下来,把她特地刷了几层粉的脸冲出一道一道沟壑,露出鼓着脓的暗疮。她抽泣的声音那么大,整个餐厅的人都转过头来看他们。孙大炮强压着内心的翻江倒海,坐过去揽着赵如花:“如花,你不要哭,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对你,他们都嫌弃你,但是我不会,只有我能看到你隐藏的美,你就是我的天使,我一定会爱你一辈子的!”赵如花哭的更厉害了,咧着两颗发黄的大暴牙凑了上来,孙小东一个恶心就要吐,突然间小蓝本上那就话又在脑海中跳出来:赵如花,娶了赵如花。孙大炮强压着将涌上来的牛排咽了下去,闭着眼撅起嘴也凑了上去。
6
孙大炮真的娶了赵如花。李铁头简直要掉下眼泪,他在开会的时候特地把孙大炮树立成单位关爱同事,无畏奉献的典型。印着打红章的表彰文件在单位宣传栏连着张贴了一周,每个人看到孙大炮都肃然起敬,恨不得给他敬上一个军礼。
孙大炮不管他们,他整天揪着赵如花打听,最近有没有哪个流落在外的亲人去世,老家有没有祖宅要征收,赵大树有没有给她留什么好宝贝。可是后来他开始发现不对劲,赵如花祖上九代单传,到她这里就剩这一根独苗,连个八竿子可以打得到的亲戚都没有。赵大树死的时候只给她留下乡下一间摇摇欲坠的土坯房,别说要拆迁了,方圆几里想找个拉屎的厕所都要走十分钟。孙大炮不信,他特地带着赵如花赶回老家,里里外外破碗破盆仔细翻了一遍,连赵大树撒尿的痰盂也搬出来上下研究一番,他才意识到,赵如花绝对不会有任何发达的机会,这个破地方即使是掘地三尺也找不到任何值钱的玩意。
孙大炮崩溃了,他彻底被人生宝典摆了一道。他拼命地写:赵如花什么时候才能发财?那个破本子都只是孤单单躺在那里,没有任何反映。孙大炮气疯了,他恶狠狠地把它一撕两半,丢了再也不看。
7.
几年过去了,孙大炮熬到他妈都去世,赵如花还是没有任何发达的迹象。孙大炮让她去买彩票、炒股票、买基金,没有一样让她捞到任何意外之财。孙大炮渐渐就不回家了,喝多了就拼命砸东西。赵如花见识过几次孙大炮狂躁的样子,再也不敢靠近她。
孙大炮开始花天酒地,一点工资全拿去睡不同的女人,他把自己的钱花完之后,就开始找赵如花要钱。赵如花一边哭一边躲:“我就这么多钱,都给你了啊,你再跟我要我也没有了啊。”孙大炮不听他的,他借着酒劲伸手举起板凳又砸过去:“没钱不会去挣啊,你去卖啊!哦,不过你这个鬼样子卖也没人要,是个男人看到你就要吐!你还活着干什么,你去死,你快去死啊!”赵如花不敢还手,她就抱着头蹲在角落里,使劲哭。
孙大炮打够了,跌跌撞撞就出了门。他酿酿跄跄钻进车里面,一边骂一边踩着油门往前冲。他骂赵如花,骂那个坑了他臭老头,也骂他自己。他咧着嘴打了个酒嗝,一股恶臭熏得他眼睛发酸,刚伸手想去揉,一束刺眼的光就直射过来,而后便是一辆大货车呼啸地嚎叫,孙大炮拼了命打方向盘,还是迎头冲了上去。
8.
孙大炮就这么送了小命。入殓那一天单位里的同事都来送。李铁头一边摒着呼吸,一边远远地好像隔着一堵墙样探出手拍拍赵如花:弟妹,节哀顺变。单位这边的抚恤金我已经安排了,你放宽心,坚强,一定要坚强啊!赵如花费力地眨着泡肿的眼,哽咽着点头。
好不容易送走所有人,赵如花瘫坐在跟孙大炮曾经一起躺过的床上,床头还挂着他俩唯一一张合照,那是结婚的时候勉强拍的婚纱照。她还是那么难看,化妆师拧着眉头捯饬了半天,她还是那么难看。赵如花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就说嘛,哪里有男人会看的上她?她自嘲地笑笑,半响才从一旁掏出手机。
“喂,陈经理吗?孙大炮的意外赔偿麻烦你尽快处理一下。对的,他母亲几年前给他买的。是的,我是他的妻子,是唯一的受益人。”
赵如花挂了电话便顺势躺在床上,惬意地伸了个懒腰。她翻个身,掀开床垫,掏出压在最底层的,用胶条勉强黏在一起的小蓝本。
“那么第二个问题,问什么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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