拥有两个世界的名师

据边老师回忆，他最早认识我是在2003年。那一年我刚调到浙师大，应当时诸暨教研员之邀，我开了两节示范课，并作了一个讲座。事实上，虽然我祖籍在诸暨，但除了小学四年在诸暨石壁外，其他时间回诸暨是屈指可数。因此，诸暨于我是陌生的，诸暨老师除了部分我的学生外，绝大多数是通过那次教学活动认识我的。但由于我来去匆匆，没有与听课老师进行深度交谈，因此我借活动而认识的老师几乎没有。所以，尽管当时边老师在诸暨已小有名气，但我并不认识他。

因为得人文学院院长赏识，我接班《语文教研》主编，而在我编发的文章，最多的就是来自绍兴的老师，其中就有边建松老师的。印象比较深的应该是2009年高考结束后他写的一篇评析高考语文浙江卷的文章。

后来，我在《中国教育报》上看到一篇写边老师的文章（经查，作者姜广平，题为《一位普通教师到底能够走多远》，发表于2013年2月12日)，文中提到“边建松老师就是拥有两个世界的人”。所谓两个世界，一个是文学，一个是教学。但我感觉上，边老师的文学成就大于教学研究，例如他在10年就出版了《海子诗传》，这本书被香港《文汇报》和国内现当代文学研究专家誉为“最贴近海子、资料最真实的海子传”。除此以外，他还发表了不少的诗歌、散文。但我深知，在中教界，文学创作是不被承认的，而且很有可能会被领导认作不务正业。

因此，2015年边老师作为绍兴市的高层次访问学者，插入我组织的国培班学习，前后共持续两个月。我告诉他要把中心从文学写作转到教学研究上。多发表教学论文，才能在中语界创出一片天地。同时，我还在教师培训中安排边老师作教学讲座。其实，我到现在都没有搞清楚，我对边老师的劝说与帮助，究竟是爱他还是害他。因为自此以后，边老师确实把更多的精力放到语文教学上。而且也出了不俗的成绩。我开始不断听到好消息：论文被核心期刊发表了，被人大复印转载了，在某杂志开专栏了，在某地开示范课了，被邀请去某某地市做讲座了……特别是两年前他参与的课题获得了浙江省基础教育成果奖一等奖，他的专著《高中议论文写作突破》也由济南出版社出版。但他冲正高、冲特级均无功而返。边老师看得很开，但我总在想，如果他把这些精力继续投入在文学创作上，今天的他是否已经成为拥有大量粉丝的文学达人？事实上，他早就是浙江作协会员、绍兴作协理事，在文学创作上已经轻车熟路，甚至略有名气。而不至于像今天这样，名与利都受到了损失。

但边老师的这次公益直播讲座，让我明白，边老师的从容淡定是有道理的，虽然他没有获得特级教师或正高教师的证书，但在学识修养与教学能力上，他已经成为教师心中真正的名师。这些年的努力没有白费，功夫没有白做，他今天在教学上所做出的成就、对社会的贡献一定不比文学创作差。

因为我此前参加一个绝密活动，与外界断联一个月，回校后，组织研究生进行了几次说课与模拟授课活动，而名师的讲座已经空缺多日。因此，我要求边老师尽可能3天后开始网络直播；当然，这里面也有对边老师的信任。边老师雷厉风行，第二天就将题目和讲座提纲发给我，我为这样的速度感慨，只有腹内充实的人才有如此快速度、高效率。

边老师告诉我，在此之前他从来没有使用过钉钉，这让我有些紧张。因此，我把四个群的二维码推给他，让他进群后，抓紧进行试测。而此时边老师还一直忙于修改PPT，我真的担心，他对讲座内容的精益求精，会否影响工具技术的掌握。好在边老师经验丰富，智慧满满，钉钉直播的所有功能，他在网上试了几次后便全部掌握了。

边老师的讲座题为《低一点，细一点，实一点——以审题环节为例谈务实型写作指导》，边老师认为，写作教学是一块硬骨头，不得不用力啃才能啃出一点东西，而教师遇到的问题更加具体，教师要解决的是“学生的具体问题”，如何解决呢？边老师提出务实型作文指导的倡议，要贴近主体、贴近障碍、贴近操作。要做到这样，首先必须要关注到问题的存在，有发现问题的能力，有了问题，还要把问题具体化，不能仅仅满足抽象问题；其次为了解决学生的具体问题，教师要与时俱进学理论，用新理论解决学生具体问题。

讲座开始前，我担心讲课不够活跃，要边老师多讲点具体事例。边老师说，自己讲的有例子，但不是实例，而是知识，“以启知为主”。确实是这样，边老师讲到作文的三种题型、材料作文题由四部分构成、“立意”到底是怎样的，等等，很多知识都很具体，不为老师们所关注但教学中又无法回避，这种讲座也可谓是新意叠出。

边老师强调，解决学生问题，教师还是需要达到一定的学术层次的。边老师不断呼吁，不能把学术拉低为技术。正因为指导作文有学术因素，是一门学术而不是技术，所以作文也不是随便一个作家能够拉过来就可以指导的。比如2020浙江满分作文《生活在树上》，引发了社会各方面的各种批判，其实是很不对的。无论是去年的叶开还是今年的曹林，无论是段位多少高的作家，他们评论的作文只能社会上的自由作文，不是我们作为语文课程里的考场作文。而这些社会人谈论的作文，完全离开了考场特定的这个语境，这是鸡同鸭讲，两个话语系统。他们的批评不能够提高学生作文水平。我很少见到边老师有这样激动过，虽然他的一些观点我并非完全赞同，但他认为作家创作与高考写作是两麻事，不能混为一谈，还是很有见地的。

2018年8月22日《中国教师报》整版发表了边老师的文章《爱与自由——我的文学和教学打通之路》。这篇文章可以看做是他的心路历程和20多年的教学经验的总结。从中我看出，边老师的文学追求与教学努力并非相悖，他将文学的读解理论与手段应用与语文教学，从而使的语文教学更加的富有个性和创意。因此，今天我不再劝他放弃文学创作，不再要求他进行单纯的教学研究，我希望他继续拥有两个世界，并能在两个世界里自由切换。我也希望并相信，边老师继续“追求教学上的轻松氛围，充分发挥学生的内驱力”，并且“靠教师自身的不断学习和整合”，抵达语文教学的“自由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