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定花妮要离开,这天也就变成老娘和她待着的最后一天了。
屋内的那面圆镜里映着两张脸,一张欣喜,一张颓丧。“妮儿,娘给你梳梳头发吧?”老娘把花妮的长辫子散开,仔仔细细,从上到下,一丝一缕地抚摸。她突然说,“妮儿,把你头发给娘点,行不?”花妮一把拽回自己的辫子,扁起嘴巴,看看头发,再看看老娘,想了一会儿,“娘,给。”她把辫子递过去。“娘对花妮好,花妮对娘也好。”镜子里的她笑得像朵花。
老娘找来剪刀,随着“咔嚓”的声音,发梢处少了一小撮头发。把头发紧紧捏在手里的她泪眼蒙眬,“去,妮儿,给娘在笸箩里把红绳找来。”
花妮咬住嘴唇,歪歪扭扭绕着线圈,几乎很久,俩人才终于把头发捆起来。“娘,花妮也想要娘的头发。”她把手轻轻放在老娘的发梢上,“这样的话,娘不在的时候,俺也可以守着娘。”
呜呜呜……老娘的头顶住花妮的脑袋,失声哭了起来。
不多时,另一撮花白相间的头发出现在花妮手上。她把两撮头发拿在两手,像拎着灯笼似的在地上跑起来:“噢,花妮和娘都可以永远在一起喽。”
老陈家的院儿里,哪怕是白天,也像黑夜一样安静。当然,除了花妮。
可是太阳终会落山,夜晚来临后,分别就更近了。
老娘几乎一夜无眠,身旁的花妮呼吸均匀,不时还露出痴痴的笑意。老娘想起小巧英掉河里前,每晚她都会轻轻拍着女儿的肩头,唱那首“月儿静,风儿轻,树叶儿遮窗棂……”不觉中,她的手就那么一下一下的,轻轻地拍着花妮,轻声低吟。直唱的虫儿也歇了,蛙儿也睡了,星月也要下班了。“娘……”梦里的花妮唤她,老娘的泪掉在手背上,“孩子啊,你也快当娘了。等你哥娶了媳妇,娘就想法子接你回来,娘给你带娃,娘再也不和你分开了……”
“喔喔喔……”照例上岗的大公鸡在树上的叫醒天空。老娘把僵直的背和脖子挺了又挺,给花妮把被角掖好,窸窸窣窣地下了地。她把虎子的破口袋放进新口袋里,再把翠莲给拿来的新鞋也装进去,转身看一圈,拿起鸡蛋摆放半天,还是放下了。她摇摇头,没的法子!算了,还是煮熟了带吧,紧着吃,不浪费。她把水舀进大锅,小心翼翼地放鸡蛋下去,看着水泡像花似的在锅底开了,盖上锅盖,转身回了主屋,“他爹,”她摇摇老头,趴在对方耳边问:“咱给花妮他们带上15块钱,你说行不?”老爹把眼睁开,直直盯住房顶,半晌,沉着调子答,“带20吧。”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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