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一次遇见地坛是在史铁生的文字里。
地坛的春夏秋冬、风霜雨雪、阴晴晨昏以及窸窸窣窣的草木鸟虫和行色匆匆的各色人等,都被史铁生参破了生死,变得熠熠生辉。
我走进地坛公园时,已经过了下午五点,皇袛室和方泽坛都落了锁,进不去,看不见,只好从门口的简介牌上略作了解。这倒也是很符合《我与地坛》中的情况,有几处锁着的殿堂史铁生也没进去过。
地坛在日暮时分依然冷清,很有许多年前史铁生描写的样子。我顺着古柏藤木掩映的小径游弋,果然还是会看到蚂蚁、瓢虫似有所悟转身离去,听见鸟儿扑棱棱飞起又去而复返。
等候了四百多年,无数个落日余晖里,每一个载满光辉的坎坷中,方泽坛告诉史铁生,死是一件不必急于求成的事。
大宝在一棵老柏树上发现了一个鸟窝,他坐在树下的木条长凳上,说要看一会鸟,便果真悠哉游哉地沉迷到他自己的世界里去了。
我便带着二宝到不远的拐角处玩。
小路边的树林里有一位老太太,她对着一棵树站着,双手在腹部摸索着,似乎是在给自己做按摩,隔一段时间就会发出悠长的一声,起初我以为是喜欢京剧的票友在吊嗓子,以前只在电视上看过,今天巧遇个活生生的例子,我很好奇地在林边的长凳上坐下来,一边看二宝玩土,一边看人家吊嗓子。
没注意什么时候,一位老者推着一辆三轮的儿童车,带着一个小男孩出现在了我跟前。
二宝看到童车就凑上前去了,二宝也有一辆差不多样子的童车,两个孩子玩到了一起,老者便和我搭话:“现在养个孩子不容易呀!”
“是呀,花费太大。”
“你两个儿子?”
“是呀。”
“买两套房子就得两千万呀!”老者感叹。
这个从昌平搬到地坛附近的老者打开话匣子说,八百万一套七十平米的三十年高龄的旧楼房,这就是六个人(爷爷奶奶、姥爷姥姥、爸爸妈妈)为一个人的未来辛苦奋斗的目标。
估计是因为我带着孩子瞎晃荡的样子,像是住在附近的人,不像外来的游客,所以老者和我聊起了天。我笑着听他感慨:“是呀,不容易。”
“孩子才两岁,上幼儿园一个月八千,这才是普通人家的花费。”老者正说着,家人打来电话,他便急急地离开了。
“长安米贵,白居不易!”陌生人的几句搭讪表明,挣钱是一个迫不及待的事情。
我再回头看吊嗓子的人,这才发现她不是在吊嗓子,只是在做某种练习,显然是关于养生的,发出的声音也没有一点点乐感,纯粹就是一种排出体内浊气的声响,如同高压锅气阀的鸣叫。
再往前走,看到球场上一群老人,他们刚刚结束了一场门球比赛,正在相互夸赞对方,我看不懂,所以没搞清楚谁输谁赢,场边红色横幅上的字表明,这是两队海峡两岸的门球交流比赛,输赢的确是无所谓的,在我离开时我听到“呀,还不到六点,我们再打一局吧?”
“好呀,好呀,再向你们学习一局。”
我也见到一对散步的老夫妻,两个打羽毛球的人,几个游孩子的女人。
除此之外,地坛还是那个文字里的地坛。
回程,我先坐五号线,在终点站宋家庄换乘十号线,一站后换到四号线回马家堡,在十号线第一节车厢,能看到驾驶室地铁司机的操作,也能从正面看到地铁的行进,感觉像是在穿越时间隧道。
就在这个瞬间,我突然明白了,那么多人为什么非要漂在北京,因为在这里必须走许多长长的路,每天遇到千千万万陌生的人,夜晚还可以在24小时营业的书店通宵看喜欢的书……
而这些事情,是在我生活的只有40万人口的西北小城市里无法体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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