J要结婚了,在今年的五月初始。她打电话给我,那时我正在睡懒觉,本来是要去公司的,但是天下雨,就索性请假。
J的声音一如往常,甚至听着要比往常低沉一些,先随意带着某个话题瞎扯——她太熟悉这样的交流模式,不入正题,我早都知道她要结婚,但是我在等她说出来,再装出惊讶的样子。——天,这么快就要结婚啦!真好呀。
我们习惯这样的谈话方式。
果不其然,J再问完我上班与否,下个假期干嘛,最近回不回家之后,就直接地嘿了一声,这个语气词我又多么熟悉,——“嘿!”一起读书的时候,她喜欢快速地走到我身后,再重重地拍下我的肩膀,来声短暂急促的“嘿!”我就转过头,每次都是诧异的样子,她每次都会有一个新奇的事情要告诉我——在她看来。我静静听完,再回复给她更多的语气词:咦?哇!啊...
我努力从回忆中走出,平躺在床上听她“嘿!”之后的内容,只是一句:我要结婚了,就五一,你看能回来不。
我应着脑子里反映出来的话语往上套:天,这么快就要结婚啦!真好呀。再加了一句,亦是条件反射,不带思考。
不加班就回去。
我说了实话,问题是,我不知道要怎么做出保证说一定能够回家。
然后我说,忙了一上午,要去吃午饭了。
J回:好的,外加一个手势。
我缩进被子里,窗子紧关,外面的雨声很响。
J要结婚了。我缩在被子里想,J要结婚了,大家都开始讲了,同学群里大家都在聊。J把结婚照发在群里,大家夸赞真是郎才女貌,我看完照片,想着名词和名词之间的联系。
两个人会生活在一起叫做“结婚”,为了结婚去照的照片叫做“结婚照”,为了“结婚”这件事我们需要坐在一起吃饭,这顿饭称为“喜宴”。我们还需要买一套新房子或者装修旧房子,称为“新房”。
J马上要陷入这一系列的名词中,躺在高高的像山一样的名词中,和她的另一半,再经历更多的名词。
J现在累不累?J已经习惯这样的名词没?J早已习惯?
J,我印象中的J,是话多的,真性情的,爱憎分明的,非常精明的一个普通人。
读书的时候每天都见,长大后,半年或者一年见一次,以前话题多,现在话题少,大家都惨兮兮,聚在一起,感觉挺熟悉,没多余的话去说,也没任何的尴尬,我们共同看着对方的每一个阶段,知道每一个阶段出现的面孔,每一个阶段的事情。
见面的时候,像是要把对方不知道的事情打包在一起,来个简短的总结概要,确保每一个小点都不会疏漏。
这些总结概要里,我总是想,其实掺杂着多少虚假、卖弄、矫揉造作的推崇、戏谑,它们藏在语言里,生怕对方看不见,又害怕对方看见。像一个忸怩的妓女,被人摸摸腰肢都要给一个巴掌。
“我要结婚了,就五一。”J的这句话像是长在了我的脑子里面,时间的交叉常常让我疯狂、又惊诧。
尽管这交叉常常都是自己内心的想法,疯狂和惊诧都好好地待在我的肚子里,我依旧躺在床上假寐。
不过都是平常事。
J五一要结婚,J仿佛要走进下一个阶段,J马上要穿上婚纱,尽管只是穿一天;J要生活在另一个房子里,那个房子不再是我熟悉的J 的家;J身边的那个男人,是一张陌生的面孔,是J 的爱人。
十几年前,我和J朝夕相处,十几年后,我们依旧生活在同一个城市,见面却依旧是在老家。在这十几年间,我们各自上学,经历不同的又相似的事情,于是一年又一年就这样过去了。所有情绪都裹挟在里面,不停翻滚,慢慢地,都模糊了。
雨不停地下着,时间不停走,慢慢地,又会过去几个月,几年。我平和地想。
我们在彼此的生活中越来越不重要,也许没什么可感慨的,我不是一个感性的人,她也不是。一开始就是普通朋友,这样的关系在生活中其实也可有可无,忙碌起来,好朋友也会嫌多。
我始终不变地记得J 的语气词,那声清脆的“嘿”!仿佛记忆里和当前都不是对我说的,她可以对着任何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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