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

转眼又是一年，不觉又老了一岁。

还记得儿时，每年从年初盼到年尾的就是春节；可如今，春节对自己意味着什么，实在已经模糊地不像样子。上个月在回家的公交车上闲来无事，拽着把手在脑子思来想去，就想弄出个子丑卯寅。结果不负有心人，也算收获了一点点心得，像是得到些人生课题的答案，忍不住想要写下，以留后观。

不同年龄段的人，对春节的感受是不一样的。之所以强调年龄，是因为时间不仅改变了容颜，更是改变了心态。本质上讲，世上的人可分为三类：拥有未来的人，拥有当下的人，拥有过去的人。

拥有未来的人是年轻人，他们当下缺枪少粮，唯一不缺的是时间，这也是他们最大的资本。生命对他们而言似乎没有尽头，死亡距离自己还远着呢，他们可以尽情挥霍青春。当然，这是他们的资本，也是走向成熟的必经之路。看看自己的孩子，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过年是一年当中最开心的事情，穿新衣服，吃好吃的，最关键的是不用上学了，天天可以和小朋友一起愉快地玩耍，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这拨人盼望着过年，还因为一个小小的野心，过了一年便又长了一岁，早日长大就可以脱离父母的羁绊，过上属于自己的自由自在的生活。殊不知哪有什么自由，生活不过是从一种不满滑向另一个不满，如果不能找到可以自解的答案，人生终归是没有自由可言的。

拥有当下的人是中年人，人到中年多数容易焦虑，往回看不堪回首，往前看后劲乏力。到了这个年纪，过年是一件极其可怖的事情，就像街角不期而遇的老熟人，从来是不请自来，匆匆忙忙就是一年。回想一年内都做了什么？没有；明年有什么打算？过一天算一天。表面上早已看破天命了，可内心最隐蔽的角落处，仍留有英雄梦的残余，偶遇所谓知己，依然可以豪情万丈，立现年轻时癫狂之态，颅内不断上演高潮迭起的桥段。一旦回到现实，便原形毕露，好似霜打的茄子瘫软不举。

拥有过去的人是老年人，绝大多数这个年纪的人已经没有事业可言，社会地位相较过去也已不可同日而语。过年对他们而言，最大的意义就是盼着儿女回家团聚，好保留自己残存的一点做人的尊严。他们也已嗅到了死亡的味道，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就会化作一缕青烟，只留下一小袋雪白的碎片和石碑上的名字。年，是过一年少一次，每一次都弥足珍贵，每一次都希望圆圆满满。此刻，兜了一圈又回到起点，但其内核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承载了太多生命之重。

又是一年过去，留不住的是时间，是在乎的人的时间，向死而生，寻找生命的意义，也许这是唯一能让自己过得不那么狼狈的方法了。

2019年正月初一于白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