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再也没有见过那样的大雪。
铺天盖地的雪花,从灰色的天空里飘洒而下,一团团,一簇簇,棉花一样,鹅毛似的,从空中落下。穿过了松树的针叶,反射着路灯的光线,轻轻柔柔的落在树下痴傻的人头顶、肩头、脚边,不知不觉就掩埋了沿阶草,掩埋了鞋子,掩埋了一切。
从来没有一场雪,会让我这样的一再怀念。那一年,我离家千里。那一年,我终于走出了大山。那一年,我见到了大海。那一年,我像坐在老家的窗台上憧憬着山外的景色一样,坐在海边的大堤上,幻想着海的那边会是怎样的风景。
那一年,我们分别。同人生前十八年相识相遇的人告别,同自己的童年告别,同自己的父母告别,同大山告别。独自踏上旅途,前往远方。
那一年,我们相逢。相逢一群来自各地的朋友,相逢未来数年的友谊,相逢自己的青年,相逢未来的亲人,相逢那一片海,相逢这一场雪。
大雪落下,经过秋夏。我们小心翼翼的接触,小心翼翼的相识,最后又小心翼翼的分别。我们搜索大海,却总也找不到紫色的贝壳。
那一年,我们开心的笑着,放肆的唱着。那一年,带着怀旧的味道。像是老家墙壁上的烟火气,萦绕在鼻尖,刻印在心底。
(二)
该怎么形容那一场雪。
我曾对着南方的朋友说,有机会你应该来北方看一场雪。看一眼徐志摩诗里,那个自由的飘飘洋洋的
雪。然后在雪地里奔跑,清晰的留下自己的脚印,冻结成一个记忆。我继续说,有机会你应该来北方冻结一枚脚印。我们在人世间走过,总要留下属于自己的一丝痕迹。
雪花落下,也会掩盖一切。第一次见那样大的雪。即使刚刚被清扫过得路面,也会在三分钟后,留下厚厚的一层雪。一群人,在大雪里奔跑、跳跃、欢呼。一群人,在大雪里歌唱、舞蹈、沉溺。
远方传来广播站的音乐。嘶哑的卡带声后,是低沉古典的钢琴。随着音乐而起的歌声,在寂静的夜空里,传出很远。
我在松树下驻足,抬头,一朵雪花落在我的脸颊上。然后融化,顺着脸颊缓慢滑下,落入地上的积雪上,融开一个小小的洞。
音乐喑哑。下着雪的冬季,如同一个童话。故事总有一个完美的结局。而我却不知道,这场故事该如何开场。
(三)
故事是该开场了。
不然等这一场雪下完。就再也没了开始的理由。我茫然的想从回忆里剥离一个完整的故事,却一把一把掏出来的全是雪。
是那一场雪太大,把回忆都冻结成了雪花。是记忆太软弱,将自己封锁在了冰雪中。是我来的太晚,来不及讲故事讲给你听。
也许只是时间太狡猾,藏起了所有的记忆,只留给我一场雪。
那年的学校很大,那年的朋友很多,那年的记忆却只有一场雪。雪在下,却总也盖不满心窝。
那就这样吧,让雪继续下一会,也许等哪天雪够厚,记忆就会悄悄出现在雪中了。只是那时候的你,是否还会想听现在的我想讲的那个故事?
一切随缘。
那就让雪继续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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