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学时,我属于极不受人待见的孩子。座位经常在教室的后两排徘徊,从未远离教室后面的黑板。
早上我喜欢睡个懒觉赖个床什么的,所以不怎么习惯在快迟到的情况下狼吞虎咽地吃早饭。上第一节课时,我经常和志同道合的同桌偷食一些各自带的零食。因为山高皇帝远,加之我们动作幅度小,小心谨慎地行动,老师一般不会觉察到我们的举动。一次上语文课我们俩偷食方便面,因为分赃不均,我们争执了起来……语文老师以上课交头接耳为由,很和蔼地让我们站到了教室后头。在站出去的同时,我很果断地将方便面暂时藏匿于我的抽屉里,等事情平息后,再拿出来压惊用。
因为过度紧张,下课时我们居然忘记了把余下的方便面吃掉。上课铃声把数学老师和我们都催进了教室,我从抽屉里取数学书时不慎将方便面撒了一身。打小我就懂得“汗滴禾下土,粒粒皆辛苦”的古训,我马上意识到,如果把如此美味浪费掉是件多么可耻的行为。于是我就……结果又被罚站。我很想质问数学老师,难道珍惜粮食也有错吗?
苦尽甘来,终于盼到了下课。大课间,在少先大队部小干部们的贼眉鼠眼里,胡乱比划完眼睛保健操和广播体操后,就三五成群地挥舞着小勺,敲打着茶缸,向学校供应加餐的小房子奔去。饱餐战饭后,我腆着肚子向操场挺进,准备等待下节体育课的铃声响起。
我们的体育老师长得虎头虎脑,又黑又胖,往那儿一戳还挺唬人。这节课学习拍篮球,第一排的学生每人领到一个篮球,拍几下后传给第二排的同学。我在第四排,也就是最后一排,写到这儿我才意识到,纳闷了小学时为啥我总是被排在后面?在我前边的那个女同学撅个屁股楞是把球拍得比她自个儿都高,等球落了还左躲右闪,真是拿她没办法。等她伸手把球递给我时,出于对篮球的喜爱,没等她松手,我一把连人带球都一块扯了过来,那女生一个没站稳摔倒在地上哭了起来。虎头虎脑的体育老师表情很慈祥,没有再让我罚站,而是让我围着操场跑圈儿。大家和篮球都活动完的时候,我还在汗水和泪水的屈辱中跑圈儿。
等我气喘吁吁地回到班里时,第四节已经上课了。第四节依然是数学课,鉴于我第二节的表现和上课迟到,数学老师义无返顾地两罪并罚,再次让我站到了教室后头。腰酸腿疼的我几次趁数学老师不备蹲下去小憩了一会儿。
熬到放学,数学老师又把我移交给了班主任,班主任就是那个和蔼可亲的语文老师。她把我留了下来,并打算留到我家人来招领时才肯罢休。
忐忑间半个小时过去了,在胃和看门老大爷的催促下,她终于将我刑满释放了。一时间,我竟后悔当初不该咒骂那个看门的老大爷,每天我都在将要迟到时从他的眼皮底下溜进学校大门,每次都能听到他在我背后嗔怪上几句然后把大门锁上。今天的事情,让我对他改变了一些看法,觉得这老大爷是我的救星,以后不能再做对不起他的事了。真想给他承认那天晚上是我摸黑儿用石头砸了传达室的玻璃,真想给他道个歉说说那次是我在他的塑料夜壶底儿钻了个眼儿的……正想着呢,只听咣当一声,大门已经关严实了。我索性扬长而去,飞奔回家。
下午的课比较有意思,一节美术课,一节常识课。美术课上我手舞足蹈地用五颜六色的蜡笔在图画本子上随意涂抹。我不像那些女生们画个花儿啊,画个房子啊,画个尖嘴猴腮的丫头啊什么的。我喜欢画超现实的飞机大炮坦克之类的东西。美术老师每次见我画的画都会语重心长地告诉我:“再怎么画也得画个地球上有的东西啊,咱不能画到火星上去啊。”我不去理会她,我觉得她毫无想象力,没有必要和她去探讨关于未来世界是个什么样子。我那时一直认为自己长大了,世界就会跟我想象的一样,我就会成为这个星球上最牛X的统治者。然而,长大了我发现这个现实世界要落后我设想的世界好几百年。太令我失望了,不知道那些科学家们干什么去了?
常识课是一位上了点年纪的老头儿教的。他每次上课从不看课本,上来就山南海北的一阵儿胡抡八砍。现在想来,他是在一节一节地忽悠着我们,而我们也心甘情愿地被他忽悠着。过去一直认为,我们常识老师是个说单口相声的出身,如今的我也可以像他当年那样忽悠我们一样忽悠我的学生。难道是他在我幼小的心灵中埋植下了一颗最温情的种子,直到现在才在我的讲台上破土萌生的吗?
原本下过第二节课后,我们就该放学回家的,可语文老师和数学老师经常抢占我们的时间强行给我们进行恶补。被迫留下的我们时常无力抗拒只能无奈地顺从。教室前后黑板成为语数老师出题解惑的阵地,我们四面楚歌冒着枪林弹雨匍匐前进。直到华灯初上,老师们弹尽粮绝,才肯放生。
疲惫不堪的我们回到家中,还有一大堆的作业要等着我们完成。我经常挑灯夜战,伏案疾书以保全自己体健貌端。夏冬两季的晚上写作业是最难熬的。夏天为了驱赶忍无可忍的蚊虫叮咬,经常无心恋战。冬天瑟瑟寒风从窗缝钻进我的棉袄里,冻得我缩手缩脚,避重就轻地偷工减料。
随着年级不断攀升,原本只有一天的休息时间也被学校强行征用了。偶尔可以休息上半天,我们都要欢呼雀跃老半天,以释放我们被压抑了很久的肉体和灵魂。
最痛快的时期要属放暑假了,但放假也不那么轻松的,最要命的是每天要写一篇日记。闲得无事可做时,就坐到桌前挖空心思琢磨未来将要发生的事情,为的是一口气写上十几天的日记。估计就是从那时起,我养成了见什么就抒发一阵情感的写作习惯。假期伊始我是早出晚归地到处疯跑,根本不去理睬暑期作业。临近开学,我才在手忙脚乱中赶做暑假作业。暑假作业通常在我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下迅速完成。极个别时候会出现暑假作业拖到明天就要开学,我还趴在被窝里奋战到半夜的窘境。为此,我没少列暑假计划,但形式多过实际效果,也许我在开始给自己列计划时就忽略了我的本性,结果计划成为了一纸空文。
仓皇中,我毕业了。为祭奠在小学阶段曾经陪伴过我的“伙伴们”而默默的哀悼。那个曾和我一起战斗过的铁丝枪;那个被我叠成“四角面包”为我“摔”下汗马功劳的油光纸书皮;那个被撞碎的玻璃珠子“水蛋儿”;那个被老师没收后失散多年的变形金刚;那些在我的同学中被传阅过N遍的整套《圣斗士星矢》《机器猫》《七龙珠》;那些拍来拍去被对手赢走的“洋画”;那种被我百吃不腻的棉花糖;那本被我抄了很多首歌词的硬皮本子;那些被我喂肥喂大喂死的蚕宝宝;那些被我捉到蹂躏至死的蚂蚱、蚯蚓、蜻蜓、螳螂、知了、螃蟹、天牛、磕头虫等等;那些个被我追着屁股用放大镜烧死的无名蚂蚁们,看着它们烧焦蜷缩的尸体我终于明白人类发明放大镜的主要原因不是为了看小字,而是为了满足像我这样的孩子心灵上最天真的残忍。
去的尽管让它去吧,来的尽管让它来。在时间的河里,我们又能左右得了什么呢?对于那些个与我生离死别的“伙伴们”,我只能表示深深的感谢和同情。 毕业了,我又怀念起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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