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天,大毛红着眼睛对我说:“马宏彬没了。”
我愣了一下,便记起了一个争强好胜的身影。
“怎么没了?”我感到胸口一阵剧痛。
“上吊。”大毛好半天才吐出了这两个字。
挂了电话后,我像疯了一样翻着抽屉,我也不知道我到底在干什么,也许我是真的疯了。
把一叠书稿扔在地上,看着当年幼稚的笔迹,瞬间还是感到胸口的触痛。
马宏彬是大毛的同学,也勉强算是我认识的人,我这人喜欢交朋友,但并不代表我什么样的人都去交往,他在我眼里就正如在太阳下晒太阳的傻子一样,一身阳光般的傻气。
马宏彬从小深得父母的教诲,竟然把努力学习当做人生的唯一目标了,当然在父辈那个混乱的年代,考大学似乎还真是你光宗耀祖的不二方式。
我是被父母这听厌的道理灌大的人,但我和大毛他们是一个类型,我不能把这些道理当作压迫,但是我没有去做,不是因为我不孝,而是因为我不想做千篇一律的无为之人,我宁愿死在布满荆棘的小路上,也不愿累死在那一眼就能看到尽头的马路上。
大毛告诉我们这些不走正路的人只有一个结局就是格格不入。
我大笑着告诉他我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我们都会不得好死。
马宏彬常把自己比喻做一匹千里马,疾驰在广袤的原野上,我和大毛总认为自己是狼,狼一般的野性和不羁。
反正我们都没把自己当作正常人,这也就是为什么马宏彬一直对我们嗤之以鼻。
大毛是天才,我不是,我是他们嘴里的“怪才”
在年幼的中学生涯时大毛和马宏彬的成绩一直争夺前三甲,而我在奎文一直在10来名到30来名浮动,我的理由是我无拘无束,他们的理由是压根就没认真学。
反正每个见过我父母的人都说这孩子真聪明,就是他妈的不好好学习。
那您直接说我懒惰就得了呗,干嘛还堂而皇之的给我冠以“聪明”的头衔。
在最青涩的时候,我迷上了写小说,刚开始纯粹是没事干不想听政治课的长篇大论。
写完现在看来幼稚张狂的《我是扬子,你是谁》后,我一腔热血的开始嘲讽那些长辈眼里的“好孩子们”。
我专门给马宏彬写了一篇文章,名字叫《害群之马》,轻狂的我依然把自己当作了上帝,可以随意给凡人们下定义。
四处碰壁的我没有恐惧,我毅然决然地认为这是老天在考验我,在我眼里,我似乎就是那个天之骄子。
然后这个天之骄子肆无忌惮的言语彻底激怒那些墨守陈规的人,我被无情的封杀,连一个容身的地方都没有。
在决定出国的那天,我没有哭,退学的那天,我也没有哭,我夸张的在同学面前笑着,做着最后的表演,索性做一个小丑讲着毫无笑点的冷笑话。
大毛的散伙饭那天,马宏彬走过来,拿着一杯啤酒毫不客气对大毛说:“这个世界有他自己的规则,一切违抗和试图去改变他的人都没有好下场。”
大毛微笑着把杯中残酒灌了下去,然后不紧不慢的说:“小马,我和你唯一的共同点就是我们都是人中之杰,但是我和你不同,反抗本来就是要掉脑袋的事,但关键的是,如果没有一个跑出来妄想改变规则的人,哪来今天的繁荣昌盛。”
“你不会成功的。”马宏彬冷冷的走开。
“那我们走着瞧好了。”大毛依旧是那副微笑的侧脸。
两年后,大毛真正的做到了,他有了自己的交际圈,抛弃父亲的声音,艰涩的走自己的路,他有一个贤惠的未婚妻,有一帮能为他付出生命的死党,考上一个声名显赫的大学。
“你说咱们这么做真的值得么?”大毛凝视着眼前的一切说。
我一脸淡然的说:“走到现在也没有值得不值得的理由了,只剩下铭记这段故事的记忆。”
我环顾四周,这片墓地倒是越来越昌盛了,自从萧狂离去后我们就决定把北漂的游子葬在这里。然后渐渐的,那些一起奋斗的身影渐渐消逝,偶尔想起来也会感慨,这条路还真他妈不好走。
我一直把萧狂当作先驱者,他把盲目的我带出了自负的泥潭,告诉我这个世界其实还是有希望的。
反正,马宏彬上吊的房间里的墙上有几个触目惊心的字———“我输了。”
配合他随着微风晃动的身躯,我真的说不出那是一个天大的讽刺还是一股说不出来的凄凉,反正他是离开了,再也不会奔跑了。
大毛坚持给他弄了一个衣冠冢,葬在了那个花园。
“他不是我们的一员,为什么还要葬在这里。”我依旧那一身黑色的衣装,和胸口那束随风飘动的白色得木槿花。
“谁他们不是我们的一员了?”大毛叹了口气说,“即使道路不同,梦想都是一样的,而且在没有最终的胜利之前,谁也没有资格说谁对谁错。”
我喉结动了动,没有找出一句可以反驳的话语,我取下那束轻轻摇动的木槿花,放在了墓碑前,那个名字下还有几行小字————“纪念马宏彬,最伟大的对手,一匹马的故事。”
偶尔感觉脸上一阵湿润,以为苍天哭泣了,抬起头才发现那是四月最后挣扎的残雪。
耳边渐渐传来一阵响亮的铁蹄声,让我忍不住去侧耳倾听,原来那是一个在阳光下奔跑的身影,一匹马的嘶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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