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的南风天是恐bu的,但凡有水分或者傍着水分的东西,都会给你来一波霉印,至少也有霉味。母亲的地瓜干要细水长流的保存久一点,出太阳的日子就不能放过。
每年的冬天,母亲和父亲都会做很大一批的地瓜干。在不白返乡回老家的那几年,母亲的地瓜干就借着不白的朋友圈去到了全国各地的朋友手里。
更有意思的是,因为当年经常在屋顶和田埂边大面积的露天晒制,家门口那条废弃的老铁路上来往散步的人成了母亲的地瓜干在本地的第一批忠实粉丝。正是有了那一批“种子”用户,以至于,等不白重新回到城里谋生的时候,母亲的红薯干在当地早已成了十里八乡的“网红产品”。
父母亲这几年,岁数越来越长,能放手干的农活已是不多,地瓜好种,讲究不多。每年种了地瓜,喂两三头年猪,再用老母鸡抱窝孵两批鸡鸭,外加后院里的时令蔬菜,就算是他们这岁数比较饱和的劳动强度了。
老人家的成就感,除了孩子们对年猪肉、鸡鸭蛋的喜爱之外,就数这地瓜干了。只是,在这地瓜干里建立起的成就感却并不来自我们,而是当地的粉丝。
“今天又有人驾车专程来我们家找地瓜干了;今天把地瓜干带到镇上赶圩,一下子就被抢光了;我们家地瓜干的价格高出了行情四五块钱咯;昨天接了好几个电话,要预定我们家的地瓜干去送礼;有人来我们家打听晒制的“秘方”……”
每每母亲在电话里说起这些,还有父亲在旁边插嘴补充的“谈资”,总能听到他们洋溢在话语里的满足感和成就感。虽然,关于地瓜干的话题,这几年都大同小异。
我们姐弟仨是不忍心叫停他们的“大项目”的,即使,这对于我们来说是一件并不简单,也不“赚钱”的事情。
露天晒地瓜干每年秋冬地瓜成熟,霜降时期,两老都是特别忙碌的。地瓜翻挖回家,堆垒在屋檐下的通风口,有些甚至需要整蔸整蔸的挂在竹竿上,然后等上半个多月的糖化期,才开始真正到做地瓜干的时候。如果说翻挖地瓜纯粹是体力活,那真要手工制作阳晒充足、原味保留的地瓜干所要做的活,就是工序繁杂,劳神劳力的活了。
父亲腿脚不利,母亲心脏不好,不白内心里还是很担心的。每年这段时间,都会刻意的提高打电话回家的频率,一方面要“坚定”他们的成就感,另一方面还是要劝两老“悠着点”。
今年疫情,和老人家一起度过了一个长年,算起来应该是成家之后最长的一段相处时光。临了出门往广州来,母亲和往年一样装了一大袋的地瓜干,并着出门利是给我们,我们欣然的装进行李箱。
车窗外面跟过来的依旧是母亲交代一定要保存好地瓜干的嘱咐声,伴随着鞭炮响起,车子驶离了我们村子的地界。
逝去的故乡按照往年的经验,这袋地瓜干,带到广州这种地方,赶上南风天,最是容易坏。当然,今年因为疫情的原因,它的意义多了一层。
不过,在不白眼里,这并着年节的地瓜干不会只是疫情期居家的应急干粮,或者健康零食,更是再次离开老家时老母亲留给我们的信物。这信物,能让我们嚼到农家的泥土味道,能让我们闻见家乡阳光的气息,跟能让我们吮出父母亲双手留在上面的温暖。
城里的阳光要晒进阳台,就没有了农家太阳那种无拘无束的大方气了。一天里也就只是在午后才开始照进来。疫情居家的日子里,也就是在这个时间,我才开始一天中晒太阳的时光。
先在阳台角摆个小方桌,铺上一张大宣纸,然后从袋子里倒出长满糖霜的地瓜干,翻铺上去。然后,搬一张小板凳,坐在旁边,小心的拾掇翻放好地瓜干。再卷一本闲书,烫一杯清茶,衔一根地瓜干,开始了假装回到故乡。
回晒的地瓜干往往这个时候,韩宝和韩宝妹妹,就会时不时的推开阳台纱窗门,探手过来讨奶奶的地瓜干。我多半会挑上一根视觉上最金莹剔透、红润滋软的给他们,然后就见他们嘴里钓着根地瓜干进屋里玩去了。
我想要,有一种境遇,能穿越时空,在心里的那个地方长长久久。
不过,这种境遇,似乎只能在书本的文字里娟娟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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