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已经去世整整九年了,今天是清明节,上坟的日子。我跪在坟前,点燃纸钱叫着“妈,寻钱来”却怎么也悲伤不起来 ,声音与平日的闲谈没一点儿异样,心情平静如常,连我自己也莫名其妙:怎么一点儿想哭的感觉都没有。“清明时节雨纷纷”雨打湿了头发也打湿了脸,雨滴顺着脸颊不住的流,如果说每次上坟是想哭又有点儿难为情的话,今天应该是最好的掩饰,雨泪俱下是不会有人分清的,然而,我却一点儿也伤心不起来。眼睛疼的难受,我不停揉,可能别的人以为我在哭,可我自己分明的知道,那是雨滴带着脸上的油脂进了眼睛里蚀的难受。
身旁的妹妹声音低沉感伤,也叫着“妈,寻钱来,寻吃的来”,认认真真的将每一种献食掰一点扔到火纸里,仿佛钱与食物真的能如活人所愿到达逝者的手中,纸钱燃尽,我们叩头三个,我准备站起身时,妹妹表情阴沉悲伤,才叩第二个,动作稳慢,态度虔诚。看着她的虔诚,不但没感染到我,反而觉得好笑,竟然心里在嘲笑她的幼稚,其实表情也不屑一顾,不知她发现没有。因为雨下的不小,淋的人难受,我急促的催着“好了好了,活人不灭死人意,没用,没用。”哎!谁说不是!“死者长已矣”!人没了,与死猫儿死狗儿又有什么两样呢?“厚养薄葬”“子欲孝亲不代待”……这些话一股脑儿出现在我脑际。
是啊,我妈活着的时候受罪了,一个女人没个好男人,一辈子吃了无尽的苦!我爸死善无能,家里懒外头勤。对我妈,脾气固执暴劣,记得我们小的时候,我爸妈常打架,我妈挨了打后继续干活,我爸门一摔,一走了之,几天不见人影儿,后来听说给别人家干了几天活儿。有时候干脆睡在炕上装病,能吃饭就是不能干活儿。当年,我们小,我爸走了几天不回来,我们不但不伤心反倒觉得挺清静,最起码没人和我妈吵架,可,现在想想,我妈当时该多么伤心啊!我爸在的话,好得是个男人,干重活总该比女人强吧。哎!我妈就是个受苦的命。我妈来到这个世界活了53岁,受了53年的罪。她年轻的时候,我们小,帮不上一把忙还操累她。我们大了,开支也多了,穿的要差不多点儿,上学的又要花钱……我上学花大钱的那几年,姐姐也出嫁了,我不知道我妈那几年是怎么过的,只听姐姐说,邻居说常看见我妈一个人在地里干活儿途中跪在地头号鼻子。哎!我那苦命的妈!她当时该是怎样的孤独苦闷啊!姐姐没出嫁时,还有个人陪着,诉苦抱怨发脾气,跟前还有个人听,可是,姐姐走了后,出出进进就一个人,苦闷难耐时,除了哭,还能怎样!?
我妈从小命苦,只上了二年级学,十二岁没了父亲,跟着外婆领着两个妹妹来到我的后外爷家,又是家里的老大。吃别人的住别人,理短,说话做事处处小心,吃苦耐劳讨别人高兴,我后外爷待我妈还不错,听我妈说,从来没骂过她。长大了该嫁人了,我外爷听说我爷爷家是地主,光景好,也想让我妈过上好日子,就一口答应了我妈和我爸的亲事。谁知竟把我妈推进了火坑,葬送了我妈一辈子的幸福。我大姐出生后,我妈也有过离婚的念头,可,张也劝李也劝,那个年代离婚又要扛多大的流言蜚语的压力,就没离成。后来,生下了我和弟弟,就再也没有离婚的可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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