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着车子走出一道不熟悉的校门,疲倦的灯光让我回到失去对白的夜。车链条的声音总领先于脚步声,于是我停了下来。
脑子里回荡出对白:
“世界上只有一门学科,叫历史。”“噢——”
笑声。笑声总会被激发的,就好像它原本就写在剧本的括号内似的。听了好久的对白,即使此刻重获无声,却仍不住地回想。失眠的人之所以失眠,是困倦得超乎界点,也就是所谓的“困过去了”。我长久地被声音包围,十几个小时,却感觉十几个小时全粘在口香糖里了,拉得又细又长。声音在头脑中反弹着,好像抖腿一样没有尽头。
车轮滚得十分平稳。宽阔的马路其实也有车来车往,在等待了不知多久的夜幕下却总是显得死寂一片。除了听见呜呜的夏季小风振荡过耳垂,其他的一切声音貌似都被隔绝在外了。
“大家请安静——”听见有人持续地呼唤着,因为他始终面对着一间安静不下来的教室。我定要在那间教室里坐着的,我在做什么呢?我知道我始终在同他人一起开怀大笑,别人的面孔却极不清晰,都是用棕色油纸剪成的面孔,面孔之上是用油笔勾勒的笑脸。
这些面孔可能属于高中同学、初中同学、小学同学甚至幼儿园同学。我总是融在一个个吵闹的班级之间。有不同的人笑着讲话,他们和其他人一起制造欢笑与混乱。然而,这一切终究要隐去了,我的眼前,这一切逐渐消失,无需几日,图像都会成为空白。
轮胎紧贴在马路上,顺溜敦圆地滚着,是那样的紧密贴合,我不禁想到几个不再见面的老同学。他们都像圆滚滚的车胎一样,既接地气,又有弹性。我与他们有些不同,我是悬而未决的案子,是法官手中的木棰子未落的那个瞬间,我的犹疑由从前走来,有时我宁愿自己没有从前。不管是自己骄傲自负的从前、不值一提的从前,苟且偷生的、努力或没有结局的从前,最好全部忘记。
“瞎想时,听个笑话。”有人曾这样建议我。于是我想到几个笑话,期间蹬了车子若干圈。回家的路程并不短,在一个空旷的夜晚里却是漫长。我在漫长中的一小段里被自己的笑话逗乐了几次,有时甚至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这个夜晚,我在高中时代里骑车,踏上看不到自家小区的路途。可小区就在前面、前面,就在这条路的西边、西边。回家的时候太晚,无法迎着夕阳招手,无法将自己臆想成写意的剪影。于是,我只能骑过一盏又一盏路灯,感觉家就在前面。一直在前面。方向我不会搞错的。前后左右都是紫黑色,天空、空气、人影仿佛也被染成同样的颜色。
在一个又一个红灯路口,面前是没有一辆车经过的马路。看两侧的电瓶摩托洋洋得意地驶去,我真希望此时有个小孩儿能在窗口看到我。我虽然对夜晚行车有些畏惧,不顾一切地想到达终点,可我终究是个老实巴交的模范。
我唱了几首歌,向前骑去。路过水果摊时闻见了菠萝的味道。
接下来的路途里,听着自己讲起来:
“我是个高中新生。在开学后不久的一天疲惫地推车走出学校。头脑很纷乱,其间有冗长难懂的句子,晦涩逼仄的思路,还有高中同学的哗哗大笑。我在声音中经历了一天。所以现在头脑中还有挥之不去的声音。我回忆起快乐简单的义务教育阶段,如此轻快,可一切都远去了。我站在站牌边看见它的长途车逐渐变成了黑点、消失;心中当然不舍。面对现实吧。很多从前的同学都那样顺应学习生活,除了学习心无旁骛,我却总迟疑着,有些割舍不下的东西总阻扰我静坐桌前,投身于纸笔战场。那自然是童年的诱惑。我想摆脱这一切,于是把心思放于路途。我因黑暗而迷茫,还是一点点前进。看不见前方,看不见他人。我只有老老实实的地写完作业,也从不冒险去做自己真正迫切想做的事。我希望我成为榜样。我还想通过不断的小努力获得甜头。就是这样。”
不知多久后我会到家,我希望那时我在想:
高中时代总是有人经历,有人逃离,又有人回忆。我到哪个阶段就做哪件事,和大家一样。只不过我还希望能身入火海,心怀重洋。有人懂这句话的意思吗?我只是偶然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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