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酒肆边打马而过，突然嗅见一阵酒香。
那卖酒的姑娘看见他，巧笑嫣然，说客官，您可想来壶上好的女儿红？
他犹豫了一下，姑娘的笑颜太婉转，看不清其中深意。他翻身下马，掏出一两银子扔在她手中，衣衫上有些许灰尘，他皱皱眉头，坐下。
客官，您可还想来点儿小菜？母亲最擅酒糟，来一碟吧！
他抬头看看这姑娘，清秀眉眼笑意盈盈，似是从未经历枪林箭雨风霜刀剑，黑色发丝上绑着红绸带，一跳一跳，眉飞色舞间乱了他心思。于是倏忽之间，桌上便已多了一壶热酒数碟小菜，有甜藕咸菜，粗鄙了些，拈了一口入唇，配上暖酒，别有一番风味。
客官您打哪儿来？
我来自中原，那里尚还山清水秀，燕山外原来已经白雪茫茫，实在没想到。
客官您可在思念家乡长江，木船划水，撇开两翼清波，鱼鲜水美，风声细软，不像关外，这烈烈狂风，都吹散了您的头发。
可是我要往远方去。姑娘，你可曾离开过这里？
我？姑娘突然一怔，没有，从来没有，我自生下就和我娘在这间酒肆长大，见了许许多多的人，他们有不同的风尘仆仆，唯有你，你身上有青草的味道。
青草。他抬起袖子，闻闻自己，一阵眩晕般的气息，是记忆里船只划开波浪的味道，掺杂鱼腥气，袖口有细软微风。
姑娘，有机会跟我走，我带你去中原，去江南，去远方，去看你所未见过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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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妇梳理耳边碎发，塞北烈烈飓风吹过燕山，吹进她几条深刻的皱纹间。酒肆的旗已经破碎成了几条，木凳已经站不稳。她抬眼看看远方，有青年打马而来。她揉揉眼睛。
客官，您可想来壶上好的女儿红？
青年翻身下马，锦绣衣衫上满是灰尘。他说好，来一壶，速度要快。
一壶热酒，青年似乎平和许多，他抬眼饶有兴致地问老妇，老妈妈，您可曾离开过这里？
我？老妇突然一怔，没有，不，有。我去过中原，去过江南，去过远方，看过船只划开波浪，吃过肥美的鲜鱼，吹过细软的风，那里的酒是甜的，空气中满是青草的味道。
那您为何如今还在这里？
我在等。
青年觉得索然无味，丢下碎银策马消失。老妇捋了捋发丝，露出少女般清甜的笑容。
我还在等你，你从我梦里走出，牵着我上马，带我去远方。如今我已经老了，你可还能从沟壑中辨认出我的容颜？
她耳中响起熟悉的马蹄声，一阵一阵，哒哒哒哒，两行清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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