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我是七岁那年去上小学的,那时没有幼儿园和学前班之类的,直接便是上的一年级。我隐约记得在此之前,或许是六岁的时候,表舅家的表哥便来带我去学,书本都给我领回来了,我硬是哭着没有去。那时候的我,除了会玩泥巴,对上学是没有什么意识的,农村孩子的童年,都是跟泥巴结缘的。
上学要翻过一座很深很长的山坳,经过一条小河,再爬山一座小山坡,然后往上爬到坡顶,学校就座落在那山顶上。临近坡顶时,有一层大约二十多级的石梯子,上面是一个石坝子,有一棵黄桷树。跟着再上一层大约十几级的石梯子,便是学校了。
那是一圈土墙房围起来的一个四四方方的院子。厚重的双开木门,进去后是石板铺平的天井,下方和左右两方是几间教室,上方一排有两间是老师办公室。办公室门外的窗边挂着一块小黑板,上面有用粉笔写的值周老师和学生的名字。我的记忆中,总觉得这是一块光荣榜,但凡有学生能当值周生,名字就与老师写在一起,那时候的感觉就是光宗耀祖啊。旁边从屋椽上吊下来一块小铁片,每当上课或下课时,老师便会拿起小铁锤朝着小铁片上敲出“叮叮当”的铃声。
教室里是陈旧的木质长桌长椅,一张桌子坐两位同学。那时候的男女同学之间似乎有点水火不相容,若是不幸男女同桌,那桌子中间准会划出一条三八线来。若有谁不小心写作业或读书时趴在桌上超过了那条三八线,二话不说,对方直接一巴掌打在手上。每趴过一次,作为惩罚,三八线就会往对方的位置划多一些过去,对方的位置就会变得越来越少,自己的位置就会变得越来越多。
教室里没有水泥地面,也没有铺石板,是泥土碾平的。经过常年累月的踩踏和使用,地面就踩出许多的坑洼。夏季炎热的时候,灰尘就特别的多,有时候阳光透过窗户的空隙照射进来,就能清晰地看到飞舞的尘埃。那地面,无论多少水洒上去,都能很快吸干。
教室前边是一块比墙小一些的黑板,老板的粉笔是同学眼里的宝贝。偶尔老板上完课遗留下一小截忘记带走,有幸捡到那截粉笔的同学就十分的得意。擦黑板是一个光荣的活,那怕灰尘四起,纷纷扬扬地飞到脸上身上,依然让人觉得是受到老师的重用和青睐,同学位都以能揽到这份活为傲,但这活不是一般人能接得来的。
那时,教室里的位置似乎永远坐不满,老师教的拼音我也永远学不会。 记不得是如何启蒙识字的了。那时,没有人告诉我要好好学习,我也不知学习的重要性,反正家长小伙伴都去上学了,那我便也去了。放学回家,父母从来不问有没有作业,这些事一点也不重要。放下那挎在肩膀上的帆布书包,父母的催促便是赶紧去打猪草,赶紧去喂猪。
那时,似乎没人知道什么是普通话,我竟不知除了我们的方言之外,还有第二种,第三种,甚至是更多的语言。我曾一度以为,全天下说的话都是同一语言。至于读书,我以为只要出声就算读,直到有一次在老师跟前背诵课文,被老师问话:你这是念经啊,声音拖得这么长。我想,其他人不也是这么读的么,没毛病啊。
那时,老师很忙,没有那么多的闲功夫来管我们,老师放学后要忙着回家种地,农忙的时候要回家收麦子。那时的我们,很单纯,不管有没有学到知识,不知什么是前途命运,总之一日为师,终身便是老师。老师交代的事,我们必须克服困难全力以赴,必须以收到老师的指令为荣。农忙时节,自家的活可以不帮着爸妈干,但老师家的麦子必须要帮着收回来,老师家的秧田必须要给插满来。
那时的老师,没有大道理讲,不听话就用黄荆条子打手板,打得学生痛得缩回来,眼泪含在眼眶里。即便这样,也没有学生会怨恨老师,更没有学生敢向家长告状,如果有,那只能再挨一顿家长的打。对于老师打学生,家长无理由无条件支持,打得好。
那时的学生,除了上课下课写作业,回家干活喂猪,闲时爬在地上玩弹珠,画格子,斗牛,踢毽子,抓石子儿。毫无烦恼可言,每天都是乐活着在学校蹦进蹦出,日子永远都是那么快活。
时光飞逝,那些调皮捣蛋的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那些曾在我们懵懂无知时教会我们识字读书的老师们,早已白发苍苍,老态龙钟。如今偶尔想起来,那些日子便成了记忆深处最甜的时光,还有那些最怀念的人。
2024-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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