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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回忆生活

带着回忆生活

作者: 风还秋往 | 来源:发表于2018-06-10 19:20 被阅读0次

    刚毕业没几天,我便踏上了开往阿克苏的火车。刚离开校门的我,对阿克苏这个名字也是第一次听说,听家人提到同村一个大我几岁的人在那当公务员,问我愿不愿意去新疆找工作,想着能离开家乡一段时间也好我便出发了。

    新乡车站的两个前台小姐姐很热情,看到我拉着大皮箱、皮箱上放着厚厚的一大摞书,还背着大背包,便从柜台出来做接待,主动帮我把东西放到安检仪上,问我要去哪里带这么多书干嘛。

    我当时的美好愿望是能在工作之余多看书多学习,争取用三四年的实践考下注会,那时我买了全套的注会考试教材,共6科12本书,每本大小如《申论》一般,有几科还要更厚一些,我的MP3里也全是注会六门课的音频教程。我淡定并充满自信的回答小姐姐,之后便盲目的一头扎向了未来。

    还未到火车月台,我的大皮箱就罢工了。先是皮箱的轮子坏了,拉杆用不上,我不得不用手提着走高串低,且由于那么一摞书放在皮箱上,只能一只手提着皮箱,一只手扶着书来保持平衡,背包被后面往前走的人乱撞着,拌得我也左右摆动。

    去往月台的路上不大会儿便只剩我自己,火车是不是就要开了,我只能急出一身大汗。在这关键时刻,皮箱竖放时上面的那个手提环也断了,瞬间书散落一地。新乡不是个大站,火车不会停留很多时间,我听到汽笛响起的声音,不知是不是我要乘的那一趟,在这孤立无援中,我甚至想到了放弃。但我还是很快起身把书整理好抱在怀里,用手横提着皮箱慢慢的走进站台,走上拥挤不堪的火车。

    火车上已经没有一点余地了,我被迫站在上车时的那个吸烟区,胳膊和手由于之前提着皮箱用力过多,已感觉不到一丝力气,后来还是被其他旅人将行李放在茶水间高高摞起。七月的火车箱闷热难耐,我扶着墙壁站不多久,腿就酸麻难受,只好蹲下来,蹲一会儿却更加难忍,那时我还没学会站着睡觉的本事,几十个小时下来,辛苦自不必提。

    去阿克苏时从乌鲁木齐转车,买了硬座后,还是相似的难受。我趴在面前小桌板上,怕头晕不敢望着近处的荒漠戈壁,只望着远方连绵不尽的山峦,打开火车窗户后,强劲的风向着我的脸和头发猛吹。

    到了新疆之后,头一直昏昏沉沉了好多天,睡了好多个晚上也没能恢复,虽说看什么东西都照旧,但脑子里就是有东西在旋转着。

    刚来时我住在大我三届的一个同村人租的房子里,他在市三中当数学教师,白天的时间都在学校,晚上才回到家中,他还兼着一份家教,晚上那名学生便会前来补习一段时间,小男孩也很用功。

    我偶尔的下楼走走,穿过维吾尔族小贩乱哄哄的售卖点,去感受不同于内地的生活气息,回楼上时,我会买那种两块钱一个的馕,干干硬硬的,第一次吃时还很不习惯。从小区向南走小路不几步远就是多浪河,公园的水面上有许多大人和小孩在游戏,我曾在岸边摩天轮下面穿过几次,终究不好意思去询问怎么坐上去。

    更多的时候是我一个人呆在房内,想着自己已经不是学生了,三天三夜的火车将自己拉到了一个陌生的新世界,就要开始不同于中学也不同于大学的生活。看着窗外生长在楼房背面的高大的白桦树,阳光只能照射一部分树梢,树叶随风小幅度摇摆着,一如它们无数个夏日那般慵懒。

    我第一次去清泉农场,那是我将要生活和工作的地方,坐着孙场长的面包车还未进入辖区,便遇上场里和邻居一个乡镇的大小领导在聚餐,到来不多时两方人已到齐,穿过低矮茂密的杏树林,走到林间一处清凉的小屋坐定。一边是乡镇党委书记、乡长还有几个乡镇站所长,一边是场长、副场长以及大队长,他们谈论工作的事宜,气氛欢快而融洽,我努力的融入者,想用新的生活覆盖掉旧的记忆。

    我第一次举杯将酒一口饮下,辛辣的感觉冲来,瞬间觉得胃里难受无比,走到外面冲洗处张口便吐。回去农场的时候,已经是夜里一点多了。因为我经常晕车的缘故,坐在车里本就不舒服,再加上喝了点酒更感难受,是一种夹杂着困意、倦意、酒意和闷在车里不能出气的糟糕感觉。

    面包车在黑夜里开往未知的远方,车灯所能照到的地方都是荒漠戈壁,车前车后都没有其他的车辆,苍茫的天地间只有我们这两辆车在行走。我坐在车的后座边上,看到的月亮也是苍白的样子,车时而震荡一下,我和月亮也都跟着摆动。

    老张打开电台,电台里一个治疗阳痿早泄的广告大吹特吹,老张便和孙场长一起对电台里早泄的男人调笑着。我却欢快不起来,压抑着难受的胸口,盼望着能早点到地方下车。

    在清泉的日子,生活简单平淡。早上九点,我打开喇叭,就是新的一天开始了。同事们相继来到食堂,吃着馍馍、喝着糊糊、桌上几大盘日常的菜,大家围坐在一起,边吃边谈,临走拿一个鸡蛋。十点钟做广播体操,二十来个人在国旗下随着一二三四摆动,点完名后,若没有会议,便各自散去做自己的事情。我就做些收发文件、写写材料、复印东西、分发报纸之类的事情。中午会是凉面或是米饭,每周做一次大盘鸡或是鱼,会有下乡未返回的同事打电话过来要求留一些饭菜。晚上会有人去值班室,前几年新疆的值班没有如今严苛,大家说说笑笑的看看电视,有人进场部时便出门查看,问明原因后,便按动电钮放人进来。

    院子里是自种的葵花、西瓜以及番茄等作物,葡萄架上是成串的葡萄,葡萄架和新疆大多数村委会那样设置着,大家从葡萄架下经过时,多会查看一番,到了值班室便搬了一把椅子找一阴凉处坐下,谈起放水之类的事情,这个队今天放了500亩的水,那个队水渠里的水量太小了,才0.5个水。工作的事情聊完,就聊一些其他的事情,木达拜提有时会一声声叫着小梁,老张却总是叫我小梁子。

    场部门前是一条河,一条路贯穿东西,路东西有八公里,路南路北全属于农场的管辖范围。因为场部附近新建一所小学的缘故,场部门前这一条路便修的很宽,我会戴上耳机沿着门前的路边走边听《童林传》或是《悲惨世界》,路中间是一条黄线,步步都要踏在黄线之上。

    场医务室的小护士是个维吾尔族的妹子,在脊髓灰质炎免疫儿童摸底登记时我和她分在一个小组,我们一起走家串户时,她活泼的性格让我也很喜欢。有一段时间,她住到了场部宿舍里,有次她拿着她的民族裙子,在宿舍前面的篮球场地上表演民族的舞蹈,给我的一个汉族女同事看,我在办公室的窗户里向外看到了。

    一天夜里她一个人喝了瓶酒。电话中,她一直说她好冷腿好疼,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断断续续几次电话后,我进入她的宿舍,从开着的房门看到,她躺在地板上一动不动,长长的头发散落一地,我把她抱到床上,盖上被子,以一种舒服的姿势躺下。看着她痛苦的反复折腾,听她说心口好疼的话,便打来电话,叫来医生,医生来的也很快,询问原因,喂她喝水……期间,她一直絮絮地说着什么,我一直安静的看着她吐,看着她委屈。

    更多的夜里,我与同事一起,驾驶着车子在乡间小路鸣叫着巡逻,或是查看雨后的水渠情况,或是在承包户家中挨家挨户对流动人口和危爆物品进行排查,每当这种时候,我总是会想很多事情,万里之遥的她现在正做些什么,是不是已经睡下了。

    我想着我和她的最后一面,她骑着电动车离开时逐渐变小的背影,没想到的是这将是我最后一次能看见她;我想着八里沟的月色,她舒展身体伸腿压腰,给我解释学跳舞时的种种艰苦,山里的旅游车在面前山路上驶来又远去,对面高高的山在夜色里那么模糊,后来在我回到家中,每当夜色已深,房门前高高的杨树变成模糊黑影,我都会想起她舒展身体伸腿压腰的样子;我想着与她一起看过的一部电视剧,调换到一个频道,男主角终于得到了女主角的亲睐,他满面笑容向女主角走去,女主角也微笑的看着他,突然一辆车驶来将男主角撞死过去,女主角悲痛,电视随之结束了,演男主角的好像是郭晋安,后来我查了很久是什么电视,总是查不出来,我觉得这剧情像极了我的命运,它对我也那般不友好,历尽了万千磨难,她还是离我远去了。

    我总是记不住电影电视中很多人的名字,当她提起吴君如是女版周星驰的时候,我一口气说了很多电影中的女演员,她都一一否定,那是莫文蔚、那是张敏、那是朱茵、那是刘嘉玲,但我总是忘不了她喜欢刘若英,她喜欢过明晓溪,她喜欢过饶雪漫,她喜欢过好多东西,她喜欢的东西后来我也都很喜欢;我告诉她我喜欢《坐在巷口的那对男女》,啦啦啦啦的时候,声音很像她,她说她也很喜欢,我就更加喜欢了,她离开后的很多夜晚,我想要再听到她的声音时,都会一遍遍的播放着《坐在巷口的那对男女》。

    我是真的想要忘记她的,虽然这几乎不可能,我拘偻着身体,躲得远远的,想要开始全新的生活,却总是活在有她的记忆里。当我决定离开有她的城市,当我坐在穿过一个又一个涵洞的火车上,当我看着小护士酒后微红的脸蛋,当我MP3里全部变成失落的情歌,当我在空旷的星河下遥遥相望,当我在醉酒中摇摇晃晃,当我梦中醒来一个人哭泣,浮现的总是她的身影,她的声音很好听,她笑的样子很好看,拥抱她时很舒服,她离开后过去的那些美好就变成了一把刀子,每当想起她便像刀子插在了胸口上,痛的能死去活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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