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生的代价

作者: 海树风清 | 来源:发表于2018-03-26 09:06 被阅读33次

    秋收的稻子在竹垫上面冒着热气,裹着金黄的外衣泛着白米饭的体香,田野里只剩下草垛和矿上的毛草,老黄牛正甩着尾巴享受着长在稻子边上的青草。

    “马兰开花二十一,二五六二五七,二八二九三十一”,细妹正在跟村里的伙伴们跳绳,个小瘦弱的细妹六岁,穿着不合身的碎花杉,一蹦一跳的在绳子中跳跃,碎花杉和断了许多打了结的绳混荡在了一起,倒是轻盈的像飞舞的蝶。

    细妹还有一个姐一个弟,弟弟叫躲躲,是超生的,东躲西藏才生下了他,细妹的妈叫于兰,个小体瘦的女人,细妹的爸常年在外下煤矿,以贴䃼一家人的生活费用。

    三间土胚房,还是两兄弟的,细妹的爷爷奶奶住了一间,两兄弟都已成家生小孩,一人一间,一间二十多平的房都放了两张木板床,屋内还放着各种杂物,去她家,总会看到堆积在板凳上的衣服,大多的衣服都是邻里给的旧衣,用于兰的话说,只要能遮体不冻着就可以了,而那个年代的农村孩子也大都穿有䃼丁的衣服,大的穿了给小的穿,小的穿不了了才拿去送人,把那几尺粗布的作用发挥到极致。

    超生的代价

    那些被洗的早已没了色泽打着䃼丁的衣服,放在板凳上分不清是穿过的还是没穿过的,细妹家没有衣柜,只有一个腐了脚的破碗柜,刷着红漆的碗柜已大都脱落成了原木色,总能看见细妹家放着七倒八歪的碗筷,洗了没洗也是分不太清,细妹的爷奶吃饭是不允许碗中剩下一粒米饭,也成了细妹家的规定。

    三分田一个人的家庭,还有分不到田的黑户,比如细妹就没分到田,一家老小那点粮食哪够吃,所以晚饭那一顿都用红薯充饥。

    于兰在没生躲躲之前,也是受尽了公婆的指责,前面两个女儿,传统的思想如不生一个儿子那就是绝了后,在家中也是没了说话的份,要低着头走路。

    可是,那个时候刚碰上计划生育政策的问题,第一个是女儿才可生二胎,第二胎不管是男还是女都得结扎了,每个前面是女儿的人都胆战心惊,生怕第二胎又是女儿了。

    于兰第二胎生了细妹,没办法只得超生了,从开始显怀就不见了于兰的踪影,村里的人都猜到于兰出去躲计划生育了。

    就像打日本一样的场景,这里躲几天那里躲几天,村妇联就像伪军,有伪军就会有汉奸,而于兰就像是躲村民家养伤的八路,一有风吹草动就得换地。

    有好几次,于兰差点被逮到,身怀六甲的于兰从后门跳着土墙逃跑了,在危机时刻,再瘦弱的母亲都会拼着命的保护腹中胎儿,而腹中胎儿也连同着母亲的命脉。

    经过九九八十一难的于兰倒也幸运,终是如愿生下一男孩,取名躲躲,在躲躲几个月大的时候于兰才偷偷地回到了家中。

    回到家中也是不敢往外走动,整日都是憋着气关着房门在家,生怕一个响动惊动了妇联的人,除了抓去结扎还得交高额的罚款,连买包盐都费劲的家哪还有余钱交罚款。

    这天,家里人都忙着秋收稻子,于兰在家带躲躲,正在竹杆上面晾刚洗好的洗物,突然,村口过来了七八个穿着黑西装白衬衫的男人,前面领头是村妇联的主任。

    这几个人直奔于兰家,都在忙活在田地里的村民看着很有架势的一帮人,都知道有事要发生了,有些担心于兰的人,赶紧去叫正忙活在田地的公婆,也有些看好戏的人,跟在妇联队的屁股后面。

    来的太突然,于兰没办法闪躲了,躲躲正坐在屋内的地上抓着东西玩耍。

    “于兰,知道自己犯事了吗”,妇联主任威严的站在那指着于兰。

    于兰低着头没说话,妇联主任继续说道:今天你只有一条路,跟我们去结扎,另外交一千五的罚款金。

    “一千五”?于兰从惊愕中抬起了头,那可是一笔大数目,一个家全年的收入都挣不了这么多,下煤矿的丈夫一个月也才七十多的工资,这一千五无疑是天文数字。

    “没钱,你看我家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没有,你拿走吧”,打着颤的于兰知道今日怕是逃不掉去结扎的命运了,想着家中也并无值钱东西,大不了自己挨了这一刀就算了事了。

    妇联身后的有个男人听于兰这么说,使了个眼色让其余的几个进了屋,看到一贫如洗的房内,出来的人摇着头。

    见此情景,那个男人在妇联主任耳边嘀咕了几句,妇联主任点了点头,于是那个男人一声吆喝:“没钱,把房给拆了”。

    不等于兰反应过来,七八个人开始拿着于兰家中的木方梯还有农具,开始七手八脚的往屋顶上掀起了瓦片。

    于兰赶紧将屋内的躲躲抱到了外面,一边哭喊着:不要拆,求求你们不要拆,那可是我们一家人的命呀,把房拆了、我们住哪?

    可来人哪会听她的苦苦哀求,在他们眼里只有冷冰冰的条款,这是给犯了错误的人教训,给那些正侥幸心理的逃脱者一个警示。

    他们是官,说什么做什么代表的是国家政策,号召的是国家法规。

    于兰见房顶瓦片一片片砸落于家中的碗筷,嘣嘣的发出了尖锐声,房顶很快就裸露出了横梁,于兰瞬间绝望了,这房子可是一家人的栖身之所呀,要是没了这房也就没了家呀。

    她不顾掉落头顶的瓦片,冲进家里拿起了一瓶杀农作物的农药一饮而尽。

    妇联队的人反应过来的时候,于兰已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他们赶紧停了下来,知道已闯下大祸,出了人命。

    等于兰公婆和村民们赶了过来的时候,趁着大家的慌乱中,他们悄悄的离开了现场。

    村民们看着躺地上的于兰,赶紧把于兰抱起,力壮的男人背着于兰拼命往几公里以外的诊所跑,说要洗肠才能救于兰的命。

    于兰的公婆哭喊着抱着躲躲跟在了后面,细妹和大妹也一路哭着叫着妈妈。

    此时的于兰也逐渐没了意识,在背到一公里的时候断了气。

    于兰就这么走了,才二十五岁,在用生命捍卫的老屋中的办完了丧事。

    留下了三个年幼后孩子,在外务工的丈夫也从此没去下矿,只得留在家里照顾三个小孩。

    那个破旧的房子就像笼罩着一层阴影,不见了从前的光亮 ,村里的人都不敢靠近,都说于兰死的太年轻,阴魂不散的有煞气。

    只是从那以后,看到大妹细妹和躲躲的时候,他们总穿着破着洞的衣裤,和一年四季都露脚趾头的布鞋。

    冬天里,他们也一样,单薄的衣衫,露屁股的裤管,冻紫的脚趾头从来没穿过袜子,抹着黑印的脸蛋,脏乱乱的头发。

    一条人命就如稻草,为什么不能换种方式去进行,一定要将人逼入绝境。那是年幼的自己和现在的自己都没想明白的一件事,那些将于兰逼死的人是否会做着恶梦还是若无其事,没人知道。

    这是一个发生在身边的真实故事,三个年幼的孩子成长经历看着无不叫人心酸,三个小孩都没上初中,早早进入了社会务工,后来听说大妹十五岁的时候嫁给了三十几岁的男人,细妹也早早的嫁了。

    一个家庭的命运转折就发生在了那个秋日,他们的人生态度又会是怎样?无从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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