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续下了十二天天的雨,丈夫和太太不得不成天躲在房间里,靠吃饭和昏昏欲睡打发时间。带雨的大片的云终于过去,太阳露出来,阳光普照。丈夫挽着太太的胳膊在树荫下、街区里到处走,用散步驱除烦闷和瞌睡。
下午里,迷醉的阳光像是烈酒。他们步行到一个很偏僻的、没有村民路过的荒凉街区,住户都搬走了,留下遍地的野草,野猫出没在被砸破窗户的房子里。
“这是那伙匪徒的地盘,我们快点儿走吧。”太太担心地抓紧了丈夫的胳膊。
“瞧,这儿还有一个垃圾桶呢,”丈夫满不在意地说道,“让我们看看里面会有什么。”
垃圾桶里有一塑料袋的百元纸币,塑料袋是新的,纸币也都是崭新的。
“我敢肯定,这不是假钱。”丈夫说着,把装着钱的塑料袋夹在另一只胳膊下。
丈夫和太太不再挽着胳膊,各自挥着手臂往前跑,塑料袋在丈夫的胳膊下发出呼呼的响声。风吹过一阵阵黄色的沙尘,带着漫天枯黄的野草旋转,扑在他们身上。黄色的天空带着最后的夕阳就要沉睡了,半大的月亮已经出来,蝙蝠在低空飞舞,夜晚来了。
“我们不可能走得出去,”太太脱掉了高跟鞋,“连到底往哪个方向走也说不清。”
丈夫和太太互相搀扶着,走进一个废弃的房子。
只好在这儿过夜。星星出来了,但不是很亮,蝙蝠怪异的叫声使得它们胆怯。丈夫和太太由于奔跑而冒汗的额头被秋夜的凉气冷了下来,废旧的房子里四处都在漏风,吹到背上使他们发抖。野猫窜来窜去,呲着牙,在黑暗中瞪着绿幽幽的眼睛,期待着他们吃剩下的面包渣和牛奶盒。正准备生火时,他们听到大街上响起一片脚步声、醉酒的嗡嗡声、男人们高亢地说下流话的声音。
正是村子里那伙儿人人皆知的、臭名昭著的匪徒。他们正要离开这个并不隐秘的据点,开始夜晚的活动。幸好没有发现这对可怜的夫妇。
等到匪徒们从这所房子走远,听不到声音,丈夫鼓起勇气走出大门,他看见滚落在泥土中的金条在月光下闪着野猫的眼睛般邪恶的光泽。
丈夫把散落在路上的金条带回去,“你瞧,这儿到处是金子和钱。”
他们趁着月亮地儿捡了满满一袋子的金条,压得他们走不动路。盈盈月光变成了清水,将他们的脸廓照得分明。
结束活动返身回来的歹徒们看见了歇在路边的丈夫和太太,身边摆了满满一袋子的金条。如果不是这些金条,他们很可能趁着月亮地儿走出这儿了。 歹徒们只是给了他们几个耳光,当然还拿回了本属于他们的现金和金条。他们毕竟不是亡命之徒,不会把这对幸运的捡到钱和金子的夫妻怎么样。但他们规定,夫妇俩要是想离开,只能趁夜里,因为那会儿大家伙儿都不在,不会打扰到谁的休息。但白天不行,这儿的所有人都习惯在白天里休息,尤其是这位太太还穿着高跟鞋,在路上走来走去,哒哒哒的,会吵得所有人都睡不着。
这会儿天几乎已经亮了。丈夫和太太只好回到昨晚过夜的房子里休息,他们吃剩的面包渣和牛奶都被野猫们偷走了。只能挨饿,渴了,就喝一口从井里打上来的带着满满铁锈味儿的清水。下午,温暖的阳光打在他们脸上,使他们饥饿。
月亮终于上来了。他们听见歹徒们踩着轻轻的脚步,吹着口哨沿着街道走远,进入有村民居住的街道开始夜晚的活动。每个夜晚,人人都畏缩在床上,听任他们牵走母牛、山羊和猪,并暗暗地祷告。
丈夫和太太拖着饥饿的肚子在月色中沿着歹徒们走过的街往前跑。太太即使脱下高跟鞋,丈夫也仍然把她落在后面一大截。她想叫他等等她,跑得慢点,毕竟有一整晚的时间。但她由于饥饿和喝了太多含铁锈的水说不出话,月光再亮,也照不见丈夫在前方路上的身影。
太太伤心极了,迷了路。她停靠在路中央呼哧呼哧地喘气,蝙蝠在低空盘旋,野猫哭泣般号叫。
又转了很久,直到月色融化在黎明的汪洋里,太太才找到路,回到了家。
丈夫脸上露出胆怯的笑容、伸出双臂欢迎太太回家。
“你把我一个人扔在那儿。”
“我以为你一直跟在我后面。”丈夫谄笑着说道。 太太并不满意丈夫的回答,但她此时又饥又渴,根本无暇生气。
月亮又上,叫他们想起和野猫们、蝙蝠们度过的夜晚。两个人害怕得彼此过分靠近对方的身体,竖起耳朵听着院子里是否有陌生的响动。 一夜无事。夫妇俩把关于捡到现金和金条的愉快回忆以及被扇耳光的忧伤回忆都忘掉了。太太也忘了前天夜里丈夫是如何害怕得把她抛弃在那个恐怖的黑色街区里。经过一夜的提心吊胆,他们认为这件事就到此为止了。健忘的人才会常常感到万事如意。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