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是来打酱油的

大学时候恋一美女，时常会一起吃个饭，看个电影啥的，但没有正式表白过。于是，我决定快刀斩乱麻，把关系讲明白，大家时间都很宝贵，这样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对谁都不好。借一次吃饭的机会，我问美女“在你眼里哥是什么样的人？”，美女一脸无辜，眼里略带狡猾地说了句至今让我记忆犹新的话“你是一个有点扯淡的好人”。我顿时懵逼，原来准备好的N种应对剧本全不管用，自然恋情也不了了之。毕业之后各奔东西，十年后的毕业聚会，我已为人夫，她已为人妻，再次相逢，已没有想象中久别重逢的喜悦，不免感叹人生无常，时光易老。

多年后再想起她的话，越来越感觉有道理。一个人的本性不容易改变，后天环境、经历可能会有些影响，但决不会从根本上改变一个人。

还记得上初中时发生的一件事，充分证明了我的“扯淡”。那时候学校离家远，又是冬天，早上去学校经常迟到，一般情况下，迟到了在教室站一会儿，以示惩罚，那时候体罚学生还不违法。于是，对于自己的迟到也不以为意，但不巧的是，让校长看到了，还接二连三地看到。校长大怒，要求我写出检查，并在全校师生大会上当众读检查。虽然我作文写的还不错，但是真心没写过检查，抓耳挠腮写出一篇，让同学把把关，不行再改。同学一看，眼睛马上睁大了一倍，他一字一顿地说“瞎胡闹，必须改”。他认为必须改的地方是检查里的一句话“本学期保证不迟到二十次”，他认为可以改为不迟到一次，不改就是找死。我坚持不改，我以为自己根本做不到不迟到一次，迟到二十次已经是保守的估计了，自己做不到的事为什么要说假话？不用说，在全校师生大会上，我的检查一经宣读，校长大怒，处罚我打扫校园一周。我用行动对“no做no die”的含义做了完美而生动的注释，还免费得到一个教训：有时候说真话是要付出代价的。

小说《三体》中描述了星际文明间相处的黑暗森林法则：每个文明都象猎人一样，在互相看不见的黑暗森林里摸索前行，最先被发现的文明，因互不信任，而处于其它文明的威胁之中，就像被猎人枪口瞄准的猎物一般。这时候以自己的善意，幻想和平相处是没有用的，就象“执剑人”程心（执剑人，小说中人类终极武器的掌控者、人类的守护人），因自己的一念之仁，给人类带来了灭顶之灾。此时除了睁大眼睛，端起猎枪之外，没有更好的办法。在小说里，黑暗森林法则就是星际文明相处不得不遵守的规矩。

《笑傲江湖》中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江湖规矩，任何人一入江湖便身不由己，那些江湖规矩就是无边无际的大网，让人动弹不得、挣脱不得。人类社会就是一个大江湖，也有许多规矩，这些规矩可能是好的，也可能是不好的，但你必须适应，不适应就会被社会的洪流拍死在沙滩上。不遵守规矩有什么后果？后果很严重，轻则伤筋动骨，重则命丧黄泉。

华山派弟子令狐冲和魔教教主之女任盈盈真心相爱，一个是正派弟子，一个是魔教中人，自古正邪不两立，是你死我活的关系。因为爱情，两个年轻人选择冲破无处不在的江湖大网在一起。但他们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令狐冲先被逐出师门，后被天下六大门派追杀，身负重伤，几欲命悬一线，数次死里逃生。他欲退出江湖，但天下之大，却容不下他隐居的只椽片瓦。这就是不遵守江湖规矩的下场，还有比他下场更惨的。

公元1536年，发生了一件影响大明历史进程的大事“土木堡之变”，二十万明军被瓦剌军打地大败，皇帝明英宗被捕！消息传回北京，举国震动。在此危难之际，一个人勇敢站出来，挽狂澜于既倒，打赢了北京保卫战，使百姓免受涂碳之灾，这个人叫于谦。同时，于谦也挽救了一个的性命----这个人从土木堡战场孤身逃回，作为一个败军之将，还丢了皇帝，虽百死亦不足惜，这个人叫石亨。

石亨逃回之后，于谦量其有才，让其戴罪立功。北京保卫战胜利之后，石亨自然高官厚禄，春风得意，他想报答于谦救命之恩，于是举荐于谦儿子为官。于谦知道后不但不高兴，还非常生气，大骂石亨一顿，这让石亨记恨在心。后来在另一个奸臣徐有贞等同党的支持下，杀死于谦。

在石亨之类的眼里，礼尚往来是人之常情，狗苟蝇营是人间常态，朝庭公器依然可以用于个人利益之间的交换，你好我好大家好才是真的好，这是通行的规矩。偏偏于谦不屑于如此庸俗的江湖规矩，但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在众多朝庭屑小的阴谋陷害下，以“虽无显迹，意有之”的谋反罪名杀害。这个罪名与“莫须有”一样，在历史上臭名着著。

小时候看《西游记》，孙悟空不管遇到多强大的妖怪，最后总能降伏，一路降妖伏魔取到真经。看电影读故事，大多情况下，不管经历多少磨难和痛苦，在结尾总是好人获得胜利，坏人遭到惩罚。但真实的历史要残酷得多，好人未必得救，坏人未必伏法，否则也不会有岳飞在风波亭被杀害时，仰天长叹“天日昭昭，天日昭昭”，谁能如何？谁又能奈何？其实岳飞犯的错误与于谦一样，都是不遵守当时的官场规矩，他“直捣黄龙，迎回二圣”的人生理想，有可能动了宋高宗赵构的权力奶酪，才导致他命丧风波亭的人生悲剧。

我一高中同学，博士，现在南方一大学任职，性直爽，愤世嫉俗，时常写些石破惊天的文字，颇有古侠客之风。自号为“不白达人”，什么是达人，用他的话说就是“达人者，自绝于乱世，心安于自然，而师法乎天地，无心于人事，由是得真淳于意外”。其实，人生的得失好坏，从来不只是成功这一个维度，既然循规蹈矩的康庄大道非我所愿，选择随心随性的崎岖小道也许能走出别样的风情，失之东隅，得之桑榆，做好自己，人生未必不精彩。

上大学时一位教《世界史》的女教授，时年四十多岁，风韵犹存，我们很喜欢上她的课，课上讲的知识，现在已全然忘记，有一句话却记得非常清楚。她说“能实现人生理想的，是历史上极少数的大政治家、大艺术家，大部分人只是历史浪潮中的沙粒，随波逐流而已”。她的话让人有种当头棒喝的感觉，普通人的人生价值又是什么？难道我们只是来“打酱油的”？

现在想想，每个人可不就是历史洪流中的一粒沙，那些所谓的自由无不是戴着镣铐的舞蹈，那些不合节拍者还被无情围观嘲笑，倒是那些旁观者，落得自由自在。

有时候做个打酱油的也没什么不好，哥就是来打酱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