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年,日本出了一部很有名的电影,《入殓师》。
男主从小开始学习大提琴,曾经梦想一边演奏一边与妻子周游世界。
“世界上各个角落的旅社是我们的家”,这大概是每个年轻人心中的梦想。而在一次听众寥寥的演出后,乐团老板宣布乐团解散,别说追梦了,男主连饭都要吃不起了。
如果发生在你或者你所认识的人身上,你会有怎样的反应?
在曾经的我看来,那是一种生命不可承受之重,仿佛人生而有使命,而那使命恰从生命中被移走,顿时人生无望、愁云万里。
男主在失意中卖掉了琴,与妻子回到乡下母亲遗留下来的房子里。
机缘巧合中,他来到了一家专门为死者入殓的公司求职。
公司的社长,与他对坐与沙发上,几秒钟的眼缘和一句淡淡的“你能长久做下去吗”,敲定了他的录用。
跟主人公同样惊讶,屏幕这边的我,看到了最迅速的人才招聘。
后面,我慢慢感受到,那是一种内在的契合与皈依。所以,不需要简历、盘问、修饰,电光火石间,你知道你的等待已经到来,尽管有时候以一种好笑甚至不可思议的方式。
男主见到的第一具尸体已经去世两周,部分腐烂、发臭。
我们不难想象男主的表现。
他强制又强制,依然扛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工作完毕,他呆若木鸡的表情不禁令让观众会心一笑。哈哈,20几岁,大提琴演奏家……他的内心一定浮起过这样的疑问:我为何在这里?
我为何在这里?
带着疑问,男主来到河边。在潺潺的流水中,有的鱼儿,逆流而上。有的精疲力竭、泛着白肚皮。
他不由得问身边的长者:终有一死,生前何必如此辛苦?长者笑笑,留下一句“这就是生活”。
我不知道这个场景和短暂的对话对男主意味着什么。
我并不关心他的故事,但我知道我的故事----这就是生活,这就是“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生活一直如此宽广、博大、平等,无论低头或是反抗都辜负了她的本意。
那水中逆流的鱼,你以为它们在忍受在抗争;那顺流漂走的死鱼,你觉得它们很可怜很悲戚,但你确定这是真的吗?季节将它们带向上游,带向死亡,如果没有你的视角,谁会想起“忍受”或被“悲戚”?
一只鱼向上游而去,另一只鱼紧随其后,一只鱼翻白了漂下来,几米之外也翻着同样的白。
没有人类的故事,这是季节多么巧妙的平等美呀!
就在这河边,社长驱车而至。男主问:“你是特意来到这里的吗?” “这是命运”,社长回答。
这是命运。你看,生活把你带到了这里,你以为是你在设计、掌控生活,其实是生活引领你到达你所经历过的每一个当下。以她认为对你好的方式,以她特有的无限宁静和丰饶。然而这份天地的品质,这份巨大的馈赠,不是人人都懂得解读、受用和欣赏。
男主又跟从社长回到了公司。他开始安静、安守当下,尽管如我们所料,他为此付出了“代价”----妻离友散和社会异样的目光。他不是没有犹豫、退缩,他是个曾经梦想用琴声伴随爱人畅游世界的音乐青年呀。
剧情自然的发展中,公司的社长和唯一的一位同事与他分享了各自的从业缘由,都是些简单的对话、简短的故事,没有刻意的浪漫或者褒扬。但却像山涧的清泉,滋润过他心中的花。
一次又一次,在入殓的现场,他生生灭灭的生命见证着生和死,感受着老社长一举一动间饱含的温柔、宁静和清澈。他的眼神越来越温柔、宁静,他工作时的全然专注让入殓也变得优美而愉快。
同时,他拿起了大提琴,不在镁光灯之下、不为掌声。安坐在青青河边草,内在的日渐丰盛从指间从琴弦汩汩流淌,悠扬、美妙,回应着天空与大地。
是的,这个时候,你在他身上找不到任何很多人所认同和追逐成功、价值或者人生意义----作为男人,没钱、没车、没房;作为艺术从业者,没有舞台,没有名气;作为丈夫,气跑了温柔、贤惠的老婆。
这分明是一个人生的loser嘛!
不,那也许是你的故事。
我所看到的,是一朵花的真正绽放、一颗心对自己清明的感知、一段人生的真正苏醒。
人生中真正重要事有几件?主人公也许从未思考过这个问题,但他已经活出了答案----活出真我。
剧情又如意料中发展着:妻子回来了、朋友 也回来了,这个职业也在渐渐获得更多人的理解和尊敬。
你也许说,这是生活的奖励吧,关于坚持、关于专注。
但我看到主人公的眼神,一如清澈,我知道,对他而言,这不是奖励,生活从来待他如此,怎么可能给他惩罚或者奖励呢,如果他不为任何的当下贴上他自以为是的标签。
主人公长年过不了与父亲有关的一个心结:在他的故事里,父亲抛弃妻子、冷漠无情。直到一纸电报传来父亲离世,无人收拾后事,主人公才不得不去面对。
再一次,生活把他带到了他该去的地方。
在父亲的遗体前,他听到了另一个版本、一个截然相反的父亲。我想当下的他是无比感恩生活对他的引导,在那一天,他终于发现自己在一个自编自导的虚假故事中怀着困惑、隐痛和怨恨度过了二十多年的时光。那一天,他可以醒来了。
这部电影还可以有另一种结尾:男主发现真正的父亲和他故事里的父亲并无区别,是实实在在的负心汉。当下的他,依然在宁静中为父亲入殓。当然这样拍摄也许会让很多观众难以接受----我们还不是那么热爱现实存在,在看过一个个伤心的故事之后,我们需要一些美好的故事,来获得抚慰、力量或者对生活的信任。
我不知道男主是否还需要这样的故事。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也许有一天,生活会引导他发现:没有任何故事的时候,他才能真正获得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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