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流逝,岁月空添。我有多久没去过教会了?一年,三年,五年总有了,具体多久我也记不清了。
我只是个名义上的基督徒。小时候邻居有个吴奶奶很爱讲故事。每次来和奶奶唠家常,说着说着就开始讲一个叫耶稣的外国人的故事。
我那时刚上小学,也趴在炕上听得起劲。吴奶奶说话带点山东口音,有点像说山东快板的韵味。每次听了一段,觉得不过瘾,总问后来呢,耶稣死后复活了,把害他的人收拾了吗?
可吴奶奶讲来讲去就那么几段故事,后来她给了奶奶一本圣经,说都在这里呢,没事就去教会听听讲道,比我讲的明白哩。
我看着比新华字典还厚的圣经,问奶奶要是把这里的故事都看完了,得多久啊!现在想来,我用了二十年时间也没读完一半的故事呀!
吴奶奶时常来串门,她讲的故事已经不能吸引我了,但两位老太太的友谊却越来越深厚。
直到一天清晨,奶奶挎着我的旧书包,包里装着本《圣经》,精精神神的就要出门去。我急了,忙问奶奶干啥去?把我扔家里,我才不干呢。奶奶说和吴奶奶约好去教会。教会是干啥的?有意思不?奶奶想了想,就是能听故事的地方。我一听,来精神了,像扭股儿糖似的缠着奶奶,央求她带我去教会。
我记得没错的话,那是二十多年前的初夏,太阳刚刚冒个头,像个没怎么腌好的咸鸭蛋,早晨的风还是有一丝凉意。我们都穿着长衣长裤,两个奶奶边走边聊,我则撒了欢似的疯跑,看见了带着露珠的野花,摘一朵;看见长着红尾巴的蜻蜓,也悄悄的准备抓。
边玩边走地太阳都变得油汪汪的了 ,我也累的满头大汗,终于到了。我依稀记得那两扇大门由许多铁栏杆焊在一起的,然后上面做成一个拱形,大门上面焊着一个红色的十字架,十字架左边立着白色的两字“神爱”,右边两字“世人”。现在是看不到这么简陋的大门了。
走进门里,莫名的我有点紧张了。这是前后两间大瓦房,中间是个小院,院里架着几个高音大喇叭,那时设备真是太寒酸,喇叭里一直伴着滋滋啦啦的杂音。
我们和吴奶奶进入其中的一间房里,黑压压的都是人,屋里的座位是一条条木头做成的长凳子,只是像小板凳那么个高度,大人们都要蜷着腿,我坐就正好了。
我是来听故事的,可讲台上坐着的那个奶奶一直讲我听不懂的话,我前后左右的大人们不断的喊着“阿门”,(阿门是表示赞同的意思)我便坐不住了,屁股扭来扭去的,小声问奶奶啥时候完事啊?
就这样,我不知道问了奶奶多少遍这个问题后,讲课的奶奶宣布本次聚会结束了。我也就没再要求去教会了。奶奶却每到礼拜天就早早起来,收拾妥当去教会了,风雨不误。
奶奶没什么文化,也就能歪歪扭扭把自己名字写出来。可自从上了教会以后,没事就捧着厚厚的《圣经》读,遇到不认识的字就问我,和奶奶一起住的那几年,我查字典特别溜,语文成绩特别好。
后来爸爸单位分房,我就和奶奶分开住了。平时听不到奶奶在耳边断断续续读《圣经》的声音了,只有周末时去她家,奶奶又缠着我问这个字念什么,哪个音,然后在小本子上标一个她认识的同音字。
我小学毕了业,升了初中,又读了高中。不知不觉中奶奶的《圣经》也换了好几本,除了极生僻的字,其他都不用问我了,我不太相信,要考考她。随便翻了一页,随手一指,这段,念念看。
奶奶居然老花镜都不戴,拿过书虽不很流利,但是没有念错字!那时奶奶六十多了,我记得她五十多岁刚去教会时,看书总要戴老花镜的。
除了这点让我惊喜之外,头疼病也不药而愈了。奶奶年轻时吃苦受累,留下头疼的毛病,大把大把吃药也不见好。小时候我总觉得奶奶脾气很暴躁,动不动就和爷爷吵架生气,被气得大哭,然后又是头疼又是吃药的。
当时奶奶红光满面,虽然还是那么瘦,可一顿能吃两大碗饭,性格也开朗许多,脾气也缓和些了。奶奶常劝我信基督,得永生。我说奶奶你信就好,身体棒棒的,我们信不信的不重要。那时,我正读高中,卷纸都做不完,哪有空读《圣经》,去教会,早把奶奶的话当耳旁风了。
奶奶那些年积极参加教会的活动,每年的秋收感恩节,复活节,圣诞节,教会总要做很多吃的,免费给参加聚会的人们吃,教会里的人手不够,奶奶也不管道远不远的,只要有需要。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有条件要上,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我奶奶就那么个人。
每年的这些节,应该说极大的丰富了这些老年人的退休生活。所有教会里的爷爷奶奶们全都舞动起来,当然也不乏一些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他们穿着平时从来不会穿的大红大绿的演出服,全都画着粗黑的眉毛,大红脸蛋子,大红嘴唇,可那表情却快乐极了。他们尽情的在台上唱歌,跳舞,还有诗朗诵,小品等,整个一个民间春晚。
我曾有幸看过一场圣诞节的晚会,那是老妈有节目,要我去拍照的。老妈在我大学毕业后,受我奶奶熏陶也信了基督。我妈爱说爱笑,更是舞蹈队领舞。人家跳广场舞,我妈和一帮信徒阿姨们跳基督的舞。
奶奶上了年纪,也就没有精力参加教会的义务劳动了。可每次去教会都会从兜里掏出平时舍不得花的零钱捐到奉献箱里,我从没问过捐了多少。
教会礼堂里靠着门口的地方有两个大的奉献箱,凡是来教会听道的自愿奉献,多少不限。听奶奶说有人曾用报纸包了两大捆钱扔了进去。这些钱隔几天就会由教会的长老和会计统计出来,每月除了付给传道士工资,还有教会的经费,大部分都帮助哪些生活困难,身有疾病的基督徒了。每年过年教会的长老都会带领教会的执事们挨家挨户的给有困难的信徒送米,面,油等一些生活用品。
大家亲如一家人,谁家有困难在聚会时写个字条交给长老,他在散会时会号召大家为这个兄弟姊妹祷告,能帮助的就帮一把。是的,在教会里大家都称呼你兄弟姊妹,每个人脸上都是一团和气的笑容,这里没有苦痛,只有平安,喜乐。
风风雨雨沙河教会这么多年了,这几年,原来的大瓦房早已换成了三层的欧式建筑。灰色的墙,白色的窗,楼顶上标志性的红色十字架永远都在。
就在昨天又是一个礼拜日,我走进那里。冥冥之中,上帝对我说,孩子,我等你很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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