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亮女人

当侯波从一辆破面包里跳出来的时候，着实把黄海丽吓了一跳。

“哎呀，你会开车啊。”黄海丽笑盈盈地说，“未成年人还能开车？”

侯波没说话，只是嘿嘿地笑。

“小方呢？”

侯波说：“他去塔村了，他屋婆害病了。”

“那就把你派来了？”

“不就是送货，那有那难。我汽修厂的，会开车。”说着，就要把车上的货下下来。

“等哈。”黄海丽一把拉过侯波，“你还没吃早饭吗，先吃了东西，再搞。”

“好。”侯波说。

1.猴子

一家叫“小河城老粉馆”的早餐店。都9点了，早过了吃早餐的高峰期。侯波和黄海丽坐在一桌，像一对姐弟。面前是碗热气腾腾的米粉。

黄海丽没吃粉，只是呆看着侯波，说，“你真像只猴子。”

侯波，外号“猴子”，环城路汽修厂的子弟，大眼人瘦。

侯波只当着没听到。

黄海丽忍不住动手去摸侯波的耳朵，“看看，你这两只招风耳。”侯波让她摸，还是低头嗦粉，黄海丽还在说，“这是只佛耳，一辈子福气好咧。”

“不是猴子耳朵吗？”侯波说。

黄海丽说：“你高考报什么学校？什么专业？”

“你猜？”

“我猜不到，总之不会是服装专业。”黄海丽笑了，孩子气地说：“我觉得是跟踪专业。”

听到这，侯波脸有些红了，继续低头嗦粉。

黄海丽像个慈母在看着乖儿子，弄得侯波不好意思，“姐，你不吃。”

“你吃，姐不饿，吃饱了咧。”

黄海丽突然说，“猴子，你以后不要来找我了。”

“为什么？”侯波停了下来，瞪着大眼睛，定定地看着面前这个漂亮的女人。

黄海丽微微有些生气，“我老公不高兴啊。”

侯波认真地说，“他不是你老公。”

“他是不是我老公，你莫管那么多。”随后，她补了一句，“这对你也不好。哈卵。”

“怎么个不好？”侯波像个执拗愚钝的小学生。

“你还不晓得，你是个学生，马上要高考了，影响你学习不说，也影响我们店子里的生意，”她停了下来，“马辉说，要教训你。”

“你不怕。”侯波低头接着吃粉，“我还要教训他咧。”

“我晓得，你不怕。但是没有必要不？”

侯波抬头，过了会，说，“我只问你一句，你高兴我来找你不？”

黄海丽想了想，脑袋扭到另一边去，说：“不高兴。”

侯波低头，狠狠地接着吃那碗粉。

黄海丽站了起来，朝门口店老板走了过去，“老板，买单。”

她再回头的时候，刚还在饭桌旁吃粉的侯波已经不见了。桌上只有只空碗，连粉汤都喝光了。

2 哈妹

黄海丽三年前来到“漂亮女人”服装店打工，认识了憨厚能干的店老板马辉。

马辉，四十左右，稳重踏实，外号“老马”，对她十分照顾和赏识，教了她很多服装生意经。两人年龄差距大，但还是很快处起了对象。

不过，老马有个古怪的妹妹，年纪跟黄海丽相仿，外号叫“哈妹”。她不喜欢说话，智力似乎也有些问题，对人爱理不理，自顾自地，整天在店里吃吃喝喝，只是十分反感漂亮的黄海丽和老马谈恋爱。

和侯波吵架的这天早上，黄海丽又被哈妹惹毛了，她气冲冲地走了过去，问还在打游戏的哈妹，“你是不是用动了我的东西？”

哈妹不理她。

“你不说话，还真当自己是哑巴？”

哈妹还是背对着她。

黄海丽一把将电源线拔了，电脑立刻熄屏。

哈妹并没有生气，只是捡起了桌上的手机，走到里屋。

黄海丽傻了眼，本来想和哈妹大吵一架的，没想到哈妹是这反应。她微微红了脸，很快，她冷静下来，冷冷说，“我晓得你装傻，其实精明得很。”

“嘿嘿。”傻妹只是笑。

“你也不用搞阴谋诡计，明天，你哥回来，我就跟他摊牌，你们俩过自己的日子去，老子回老家去。”

这下，哈妹激动了，从床上直了起来，“真的？”

看到哈妹有了反应，黄海丽嘿嘿地笑，“想的美。”

哈妹有些失望，“他是我哥，会听我的。”

黄海丽说：“是你哥那样？不是你哥又那样？”

哈妹认真地说，带着憨气，“他要养我一辈子。我要跟他一辈子。”

黄海丽气愤地说：“哈逼，我是他老婆。”

“假的，还没结婚咧。”哈妹接着玩手机。

黄海丽还想说什么，这时，店子门口嘻嘻哈哈地来几个年轻女伢。黄海丽只得转身应付客人。

3.老马

晚上快十二点了。小河城香港街街口，侯波终于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平头，高大，身材魁梧，有一米八以上，一身裁剪得体的衣裤，显得十分干练，这就是“漂亮女人”的店老板马辉。他提着个大行李袋，应该是刚刚从广州进的货物，他拎着大袋子，却并不吃力，大步朝街口走来。

侯波从街角黑暗处，站了出来，挡在马辉面前。

“狗日的，是你。”老马停了下来，“骇老子一跳。”

侯波没说话，只是看着老马的表情。站在老马面前，他才意识到自己还是个孩子。

“搞什么卵？”老马说。

“我才想问你搞什么卵？”

“我搞什么，管你卵事。”说完，老马绕过他，朝街里走去。

“我晓得，你搞什么。”侯波在他身后说。

老马转过脸来，看着他，“哎呀，你讲讲看。”然后，他放下了包，从兜里摸出一只眼，斜眯着眼，点燃了。

“你不是小河城人，也不是湘西人。虽然你河城话，讲得不错。”

“呵呵，讲得好。”老马点点头，像是个面试考场的评委。

“之前你店子里小芳是你赶走的，因为你怕她在黄海丽面前讲你的坏话，破坏你们的关系。”

“对。”听到黄海丽，老马有些激动了，“妈的，你晓得黄海丽是什么货色，小鸡巴，你也喜欢她？”

侯波看着老马动怒了，有些得意，这次轮到他，老练地摸出一支烟来，点着了，“黄海丽，我当然晓得她是什么人，她结过婚，也离过婚。不过，她那么漂亮，我想你不会介意的。因为…

他盯着老马说，“因为你也结过婚了，孩子都念大学了。是在武汉吧。”

老马没说话，只是看着面前这个精瘦的少年，不知道他还能说出什么可怕的事来。

“还有你的妹妹，那个哈妹，她并不哈，也不是你妹妹，应该是你的野婆娘吧。”

“猜得好。”老马笑了。

“店子不是你的，是一个叫马慧丽的女人的，没猜错，应该是你的亲妹妹。”侯波没停下来，继续说，“你应该有个老婆在福建乡下，因为你经常往那里寄钱。”

说到这，侯波停了下来，像是个老公安盯着犯人，审讯时候，要留一点空间时间给犯人，“还要我接续说下去吗？”

过了一会儿，老马才说，“你要干什么？”

“都说普通话了。”侯波得意地笑了，“我要什么，你应该很清楚，我要你离开黄海丽，带着那个哈妹，不要在这里呆。回福建，还是广州，你随便。”

“就凭你查户口的本事，就要我走？”老马笑了，“黄海丽可是我的未婚妻。”

“算了吧，黄家人不会接受你的。”侯波说，“我猜过不了几天，黄海丽就会跟你说分手。”

“既然你这么有信心，怎么不等黄海丽和我分了手，你再去找海丽？”

侯波停了下来，才说，“她舍不得你。”

老马哈哈大笑，然后，才转脸骂道，”你这个小鸡巴，毛都没长齐，就想戳女人逼，黄海丽你搞不动的。”

“这个不用你操心，你不走，我就跟我屋哥讲你的事。”

老马鄙视道：“你屋哥，黑社会老大？”

“不是。”侯波说，“公安局的，刑警队的侦察员。”

“哪有怎样？”老马说，“刑警队的，还管男女二婚的鸡巴事？”

“你真要我说？”侯波这才又点了只烟，慢慢说来，“这不是什么鸡巴事，是刑事案件。哈妹是四川人，和你应该是在广州一家服装厂认识的，你们离开广州，来到小河城的那一年，我查了查新闻，那一年服装厂发生了一件凶杀案，也是个女人，被杀死在二车间的更衣室里，说不定，你认识那个被害者。她好像叫…”

侯波突然停了下来，看着老马。

“鬼儿，你不怕老子搞死你。”老马恶狠狠地说，接着他补了一句，“你敢诬陷老子。”

“既然敢说，我就不怕。”侯波像是从水底浮出水面，长长地出了口气，“你该走了，哦，不对，是该滚了，滚了…”

老马想了想，重新拎起地上的大行李袋，朝前走了两步，然后，回头咒骂地道：

“变态，侯波，你妈逼是个变态。”

4 漂亮女人

两个星期后，侯波开着破面包车，载着黄海丽和她的行李，朝小河城外的树镇开去。

见黄海丽闷闷不乐，侯波说：“姐，还在想着老马？”

“没有。”

过了会，黄海丽才说：“老马走那天，问了我个奇怪的问题。”

“哦。”

“还是跟你相关的。”

“什么问题？”

“他说，你是不是有个哥哥在公安局？”说完，黄海丽往后一靠椅背，“我也觉得奇怪。”

“呵呵，没有咧。我没有哥哥，表哥，堂哥什么的，我只有两个表姐咧。那有什么哥哥。”侯波看着黄海丽，“他问这个干什么？”

“我也不晓得，可能是跟户口相关的事情吧。”黄海丽又转脸，看着窗外，“管那多，老马都搬走了。”

两人不再说话，耳边只有呼呼的风声。

侯波这才意识到，这是他第一次载着黄海丽。他想到了第一次见到黄海丽时候的场景来了。

那是一年前的春天，侯波骑着车，往同学车大基家走。车大基刚刚搬了新家，侯波想去看看。路过，坡子街的时候，侯波看见了前面一个削肩长发，身材窈窕，背影好看的年轻女人。

侯波追了上去，年轻女人很快转过了街，进了小河城的服装一条街“香港街”，进了一家店铺。

侯波一抬头，店面上写着四个字，“漂亮女人”

附记：觉得好，可打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