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马岛

养马岛，曾经门可罗雀的一个景点，位于烟台市牟平区。沿着公路越过一个大桥，就能看到一座不高的雕像——扬蹄腾空的一匹马。据说当年秦始皇东巡，曾在此岛养马，因而得名。

沿着环海公路向北，可以看到碧蓝的海水，海水中有极小的岛屿。再向北望，能看到长岛。海水边都是礁石，想要走到海边，就要循着似有若无的小路，小心翼翼地走下去。

第一次去养马岛是在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的夏天，海水浴场游泳的人寥寥无几，沙滩上显得格外空旷。

与海水浴场相邻有一片滩涂，我曾经在那儿赶过一次海。赤脚走在退去潮水的滩涂上，看到泥面上有一堆极小的孔，伸手向泥沙里摸，摸到一个蛤蜊，再向下或旁边摸，能摸到一窝蛤蜊，大小不一，至少有七八个。那个上午，我们摸回了小半盆蛤蜊。

最吸引我的是和海水浴场垂直的海岸线。一条沿着海岸线的公路随着海岸的走势延伸，靠海的一边是松树，另一边是村落。每次去烟台，养马岛是我必须去的地方，无论夏季冬季，只是为了看看海。

我最喜欢冬天的养马岛。沙滩上停泊着排排渔船，海水浴场成了海鸥的乐园。

太阳朗照，天空湛蓝，看不见云朵。海水也蓝得晃眼，白色海浪卷起无数白色的水珠，水珠弹跳得很高；海浪一浪接着一浪，纵情地拍打着空旷的沙滩，海风随着海浪肆无忌惮地狠狠撞来，让人难以久站。

只有海鸥，时而飞起，时而落下，逐浪而行，不惧寒风，不畏猛浪，在蓝天碧浪间穿梭飞翔。海鸥，是浪花溅起最高的水珠。飞起是一片云朵，落下是一个精灵。

那个冬天，下了一场大雪。白雪覆盖着沙滩，只有几行深深的脚印从堤岸围墙伸向海边。是谁家淘气的孩子，去探望雪后的大海？此时，白雪和白浪相拥，白浪一点点将白雪带到海的深处。

我曾沿着海水浴场的海岸线，向北走了有一公里多。当时，那片海边是未开发的“处女地”，我在那里拣到了几个外表光滑，带有黑褐色斑点的海螺贝壳。这贝壳有婴儿的拳头大小，状如鼠标。后来，在海边市场里经常看到出售这种贝壳，足以证明这个地方少有人来，或者来的人觉得这种贝壳稀松平常，不值得拾取。

养马岛最好的风景在北面，即站在高处俯瞰大海。

海是天空的影子，天蓝海蓝，天阴海灰。那时去养马岛，是远离人烟，和自然亲近。站在岸上或近海的礁石上，看海天相连，听涛声阵阵。

沿着崎岖的小路走到海边，翻开小石头，可以捉到小小的螃蟹。螃蟹有成年人大拇指大小，常常躲在礁石缝里。

曾经在养马岛抓过一小堆这样的螃蟹，清洗干净，放入油锅爆炒，加入料酒和盐，蟹壳颜色变红，放点葱花，出锅装盘。小螃蟹入口蟹壳清脆，一口鲜香，但是，蟹壳内只有一包水，似乎没有蟹肉。

随着时间的推移，养马岛也在悄悄地发生变化。

礁石下的海水处，有了养殖的围栏；海边立起了酒楼；渔民们居住的平房院落，变成了一个个对外出售的小巧的别墅。海水浴场边的饭店由简易平房变成了楼房；沿着弯曲的公路，原来只有挂着疗养院牌子的院落，旁边依次建起了一座座酒店；曾经荒草丛生的崖上，开辟出几个观景台。

因为是冬季，养马岛依旧清静，只有海风吹着不见人迹的酒店，酒店仿佛被世人遗忘。

当年，养马岛也有人山人海的时候，因为举办了一次场地摩托车比赛。

海边有其得天独厚之处，找一块大的空地，用沙土设置各种障碍，将比赛场地围起来，选手在场内比赛，观众在场地外观看。

那是我唯一一次近距离观看摩托车比赛。场地里传来摩托车嘶吼的声音，选手们戴着头盔，操控着摩托车在障碍物间穿梭。不时有摩托车高高跃起，又顺势落下……没有观众的惊呼，也许大家和我一样，不懂得赛车的规则，只是看看热闹，但场地外确实挤得水泄不通，很多人是骑自行车来看比赛的。

六年前的国庆假期，我和弟弟一家去养马岛，刚过了去养马岛的桥，车速就慢下来，拐到去海水浴场的路上，路边到处是游人和私家车。

继续前行，通向养马岛海边的公路满是车辆，人们见缝插针将车停在路边，不时有人疏导交通，车流缓慢前行。

人们举着手机自拍或给他人拍照，开车只能一脚油门一脚刹车，终于转到了海边。沿海的养殖区拆除了，海，依旧碧蓝如天，浪花，依旧拍打着礁石，长岛列岛静静地横卧在远方。只是海边的游人，比当年看摩托车比赛的人还多。

今年国庆节再去养马岛，让我有了当年游长城的感觉：人比长城上的砖还多。

还没过养马岛的桥，就看到很多私家车停进停车场，之后换成小巧的可乘坐一人两人或三人的电动车。电动车停车方便，过了桥，很多人将电动车停在路边拍照。

再往前走，接近海水浴场的路上开始堵车了。另找一条路吧。终于把车停在了一条斜坡的路边，距离看海也就再走两百米左右。沿海的这条单行道上，充塞着汽车电动车和游人。

几年间，养马岛的变化真大。沿着海岸线的林间修出一条石板小路；几处探向海里的礁石上修出了木制栈道，沿着栈道走下去，买张票就可以体验穿上救生衣坐上快艇在大海里绕上一圈的快感。

沿着海岸的公路边，不仅有了酒楼，还有烧烤大排档；曾经是滩涂养殖户的看守小屋依旧还在，只是滩涂养殖的池子已经拆除，留下一条隐于水下的围墙，成为海钓爱好者站着甩鱼杆的好去处。

不宽的单行道公路中间是行驶极不顺畅的车流，道路边上停着的一排排的电动车。路边摩肩接踵，人头攒动，只是在大海面前，人声的嘈杂被海边的松树稀释了，被宽广的大海吸走了，来来往往的人仿佛提线木偶。

随着人流继续前行，几匹“青铜马”座落于海水之中，是呀，因为曾经是给始皇帝养过马的地方，焉能没有马？青铜马处的人熙熙攘攘，选角度，或单人或多人拍照。更有盛装者，如唐似汉，举着手机一顿美拍。

海，是自然的，是流动的，是让人平心静气的，可眼前的一切，让我有想快速逃离的感觉。此行最惬意的是走在大海边，穿行于松间小路，时而驻足望海吧。

我开车离开了热闹非凡的养马岛沿海公路，曾经宁静的自然风景区，而今已经失去了原来的味道。像冬天的三亚海滨，看海的人把海滩铺得满满的。

我怀念那块块可以踽踽独行的礁石，不需要栈道，只要有勇气和热爱就足够了；我怀念站在一块礁石上，听海浪拍打礁石的声音，不远处的另一块礁石上，也有一个人在听海的声音。看海，是感受自然的伟大，认识到自己的渺小，“飘飘何所似，天地一沙鸥”。